酒吧的温度低的堪比太平间,甫一进门,我就感觉身体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突然被浸在冰水里。我四下打量,一百多英尺长的游艇酒吧人满为患,连甲板上都坐的满满当当。
调酒师忙的满头大汗,似乎没有时间搭理我们。吧台上放着一只不停作揖的招财猫,大概是利用了钟摆的原理,因为几乎所有在吧台等待的酒客都有意无意的拨弄一下那对活动的手,看起来这个动作将会无休无止的持续下去。假使这玩意儿每次作揖都要发出一句声音“恭喜发财”,那就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了。
“知道为啥这个酒吧叫‘飘’而不是‘漂’吗?”曜一脸神秘的问我。
“难不成是因为那本《gone with the wind》”?
“不对,是取自蒋捷的《舟过吴江》里的‘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老板倒是个文艺人”。
“又错了,是因为‘一片春愁待酒浇’是最好的卖酒广告,像我们这样的单身狗太多了”,曜快意的大笑。真摸不清他说的话有几分正经。
一房间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快意调情。
“这世界聪明人太多,有才华的人太少了啊”,曜突然收住笑容,若有所思似的说。
“什么人才算是聪明人”?
“会赚钱的人啊”。
“那你也算是聪明人了”?
曜没有应声,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吧”。
“两位,喝点什么”?调酒师抹了一把汗示意轮到我们了。
“两杯深海水母”,我说。然后看着他用吸管将两滴百利甜酒滴入两杯伏特加中,几乎在一瞬间,两只蓝色的水母像变戏法似的呈现出来,在纯净的伏特加里缓缓游弋,神奇的表演,我暗暗惊叹。接过酒杯一口酒下肚,几秒钟后伏特加的杀气弥漫上来,一股被腐蚀的感觉从喉咙直达五脏六腑。
“喂,你那个客户还真是一匹野马呀。”
“你说的是melody”?
“名字听起来倒还不错”。
“老实说,我也不喜欢她”。曜摸着下巴,不无感叹的说。
“你为啥不喜欢她”?
“有几个人真心喜欢客户?一个经常凌晨三四点打电话搅扰你睡觉的家伙,无论如何也喜欢不来吧?”
“她工作这么拼?”我突然对那个女孩来了兴趣。
“准确的说,婚礼策划师本来就很悲催,加之她又是其中最拼命的那个”。 “即便如此,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误会”,他拍拍我的肩膀,似有深意的说:“改天等她过来,我替你美言几句”。
“不必了,我跟她又没什么关系”,说罢我将最后一口伏特加灌进胃里。
“曜老板,你也在这?”冷不防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朝我们走来,人未至,笑先闻。
曜的脸上连忙堆起笑容,同来人寒暄起来:“李老板,幸会,最近一切都好吧”?
“好什么啊,这两天手气真他妈背,每天晚上都输好几万”,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输了钱该有的表情。
“你是土豪啊”,曜打趣的说。那个叫李老板的人则一副满意的表情,转而以一种热烈的眼神打量着我。
“这位小兄弟是?”
“啊,是我同学,上海的媒体人”,曜算是替我作了介绍。
他向我伸出手来,“在这个人人都想出名的年头,认识个做媒体的朋友那就是最大的财富啊”。尽管有些厌恶,但我还是故作姿态的回应了他的热情,同他握了个手。
老实说,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我见过不少,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学生一边大谈艺术的独立性,私下却热衷于搞人际关系、参加富人的派对、为入党名额争得不可开交。对于这些成功或者正在奔向成功路上的人,我通常会敬而远之。
“melody下午跟你谈七夕婚礼的事儿了吗”?,李老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曜。
“下午我有事去了”,曜答道。
李老板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香烟一边喷着酒气一边给我们发烟。“那正好,我正准备跟你谈谈七夕订单的事情,几个大男人在这儿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听说洗浴中心新来了一批四川小妹,何不如去洗个脚按个摩,我算是想明白了,与其将钱输给赌桌上那帮家伙,倒不如送给按摩小妹,好歹人家说你个好”。
“我就不去了,你们谈正事要紧”,我说。曜似乎也不大乐意,犹豫再三还是悻悻的去了。
我重又要了一瓶科罗娜,走至甲板,星光掠夺了整个天空,又倒映入海中,颇有些“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味道,海滩上生起一堆篝火,一群中学生围成一圈做着游戏,火光映在那些稚嫩而快乐地脸上,多少使人怀念起那个满大街充斥着大头贴和随声听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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