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五很有力

1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走漏了风声说我有力的，我有没有力，关你屁事啊！我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忿忿，被我发现是谁，我一定问问他，有没有见过沙包大的拳头！

我叫孔五，顾名思义，就是我在家排行老五。我大姐叫孔一，二姐叫孔二，三姐四姐分别叫孔三孔四，可见我爹娘没什么学问。等到我出生我爹娘一看还是个闺女，俩人欣喜地对一下眼，一拍即合，孔五！

产婆看着那里庆祝的俩人，以为他俩气傻了。殊不知，在我爹娘眼里，儿子可以再生，但取名字才是让他们顶顶烦恼的事情。孔五，不错不错，姐妹五个出去，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家人！

我从小就和姐姐们不同。弟弟孔文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人儿皱皱巴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她们竟然也能温柔得脸上快要拧出水来。

我则胆大多了，用手摸一摸这个在妈妈肚子里待了那么久，以至于妈妈好久没抱过我的罪魁祸首。谁知道迎来的是他的一顿鬼哭狼嚎，我很委屈，谁怎么你了真是，一抬头看到他脸上一片红色手印，再看姐姐们眼睛齐刷刷瞪向我，我心虚极了，立马开溜。当然最后还是免不了一顿打。

可我很无辜啊，我只是想轻轻轻轻地摸一下那个小东西啊！

后来我发现让我感到无辜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挨打更是家常便饭。因为我一脚能踩死家里养了好久的母鸡，一拳可以把大姐甩出好远。就连我爹来打我，我也能轻松握住他的手，然后祈求他看在我是他小女儿的面子上，饶我一回。他有时候会心软，有时候不会。

但我，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虐待儿童，有人管吗？也许是我的呼声和我的力量一样大，所以在我十二岁那年，命运发生了改变。

2

我还记得王婶鸭子一样的声音出现在我家时，我心底那个爪子挠得多畅快，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刚听到，还是有些原始反应。

她这次带来的消息可不是东边庄子里的王大妈和妹妹吵架了，西边庄子里的张大爷又娶了一房小妾这种绿豆芝麻的小事。而是张大爷和王大妈分居多年，儿子终于游学归来，他们急需扮出恩爱夫妻生活富裕的模样，所以家里的婢女需求量大增。且不论其他，谁先跑到门前，就优先录用谁。

这对于我可是一个绝顶的好机会，我太想离开这个家了，所以我拍拍胸脯对王婶说，“我去！”

我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很艰难地在做抉择，我于是友好地提醒道:“爹，我挣钱可以给你买鸡娃！”说完还朝他挤了挤眼，他回瞪我，然后点头，“好，走你走你！”

最后我凭着跑步遥遥领先的优势以第一名的好成绩来到张府，管家立马给我安排了住处。管家交代，我们要先进行培训，然后根据特长分配职务。一起进来的还有九个小姑娘，每个都水灵灵的，给我看得自惭形秽，我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这身蓝色棉布裙，漂亮，所以才昂头挺胸恢复了自信。

不过有一点我很苦恼。我亲眼见过一个大兄弟扛着五麻袋麦子去仓库，他的背弯得活像一个热锅上的豆虫。虽然我也可以做到，但我一个女孩子，做这么粗鲁的活，会不会太违和了。

最后我决定隐藏实力，厚积薄发。

3

日子也算过得相安无事，除了我偶尔挑水太快得到表扬以外。

我观察过，其他姐妹一顿只吃一个馒头一碗稀饭，所以我只偷偷加一个馒头，吃不多当然就没有那么大力气了。隐藏成功！

少爷回来有一段时间了，管家挑了两个腰肢最柔软的姐姐去服侍。我们其他人，依然做些洗刷缝补的杂活。我没学过针线，所以大多数时候我洗刷，其他人缝补。

这天突然有小厮来找，说，少爷要见我。见我干嘛？万一我把王大妈和张大爷的秘密给捅破了，那可怎么办。

我有点紧张，一紧张我就饿，一饿我就走不动。所以等我见到少爷的时候，已经完全走不动了，我立在那里既没有给他行礼，也没有打招呼，就直愣愣地站着。

终于，喜鹊在头顶叽喳地叫了一圈之后，我听到少爷爽朗的笑声，“谁再敢说我不帅，看我不打死他！哈哈哈！”

我想抬头分辨两句，但看他那么开心，就算了，帅就帅吧，做个花痴也比饿死强。我趁热打铁，“少爷，奴婢饿了”。

不出所料，我得以吃到一顿美味，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鸡肉，并且饭量很足，我再也没忍住，就把一盘菜吃了个精光，只差把盘子也舔上两舔了。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我开始想，少爷找我到底是干嘛来，明明我既没见过他也没得罪他啊。

4

等我回到院子里看到对着墙壁发呆的少爷，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

“孔五，有力啊！”

“少爷，一般有力。”

少爷扭头看到我，问“有多一般？”

“少爷站远一点，奴婢可以把这堵墙给拍断。”

他立马撤出好远，给我腾开了场子。我的双手开始顺时针画圆，直到圆被画得很清晰，我浑身的气也在丹田预备好，只等双手一出就朝面前的墙喷薄而去。

砰，墙倒了。我被震得飞出去好远。唔，好疼，我的屁股！我一转身，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众人。哈哈哈，我就说一般有力吧。

喜鹊又开始在头上叫，叽喳叽喳叽叽喳，少爷才如梦初醒开始喊:“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孔五。”

“妙哉，妙哉！果然孔五有力，孔五有力啊，你以后就跟在少爷跟前伺候吧！”

哦……闹了半天，喜鹊叫来叫去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哈哈，有肉吃，好说好说。

只是，我还是要查一查到底是谁这么能耐，看出我有力的！

5

在少爷跟前的生活过得很轻松，每天只要给他讲讲笑话，或者表演一个大力的节目，他就会赏我肉吃。

这时候我开始感谢王婶，不是她呱呱地去我家说那么多东家长李家短，我也没有这么多笑话的素材。

这天我又开始胡侃，“少爷你知道吗？有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县太爷，他不服老，不停地娶妻纳妾。这就把原配夫人惹急了，所以她搬出来和妹妹同住，想让县太爷有所收敛。谁知道夫人的妹妹也被县太爷勾了魂，你说，这样下去，夫人的儿子该喊她妹妹姨母呢？还是姨娘呢？一字之差，可就完全不同了啊！哈哈哈。”

“当然是姨母，我不会让我父亲胡来的！”

我止住了笑声，额，我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讲这个？原来少爷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年少轻狂啊。

“那个，我……”我试图说点什么。

“没关系，我都知道的，小五。”

小五？这个称呼除了我家人和亲戚邻居，好像也没人喊了。没想到被少爷这么一喊，我有点想家了，一想家我就想哭，一想哭我就饿了，“少爷，奴婢饿了”。

不出所料，我又吃了一顿美味。我一边舔盘子一边感慨:少爷对我真好啊。保暖思淫欲，咦，少爷为啥对我这么好？

我娘说了，男人都喜欢腰肢柔软盈盈一握的女人，从管家给少爷送了两个姐姐来服侍就知道了。我娘又说了，小孩子是没有腰的。我才12岁，还是个小孩子，我没有腰，当然谈不上软不软，所以少爷应该没把我当女人。

所以，少爷到底为啥对我这么好？还有，那两个姐姐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6

不止那两个姐姐我没见过，后来我去看小姐妹们，发现她们都不在了。突然之间，整个张府，新进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以后我连个炫耀，呸，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跑去问管家，他摇摇头，说都是少爷的意思，让我来找少爷。

少爷既然知道他爹不是好东西欺负他娘，也不为他娘伸张正义，他又能把我的姐妹们怎么样。会不会像王婶说的，富人一个不开心就把奴婢砍了喂狗啊！我不想喂狗！

我张嘴想哭，唔，嘴里被人填了一个苹果。

“你别哭，哭了又要饿，饿了又要大吃一顿，吃完又要觉得我对你有所图，我是个坏人，是不是？”

咔嚓一口，苹果真甜！

“连苹果都给我拿这么大一个，说少爷对我不好，我都不信！少爷，这苹果真甜啊，真甜！哈哈哈。”

“我还不知道你吗？给你吃的就是大好人，明明力大无穷，偏偏一紧张一委屈就会饿，还浑身无力。这个时候呢，要么让你大吃一顿，要么就在你紧张委屈不舒服的时候及时止住！但你吃好了，又要乱想。我说的是也不是？”

“少爷真乃神人也！”我毫不掩饰自己的佩服，这才几天，他就把我的习惯摸透了。

7

“小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村后凤凰山，我们见过的。”

凤凰山？不记得！

少爷瞬间双手叉腰，一副瘟神附体的样子，“孔小五，枉我一回来就找你，知道你来我家就把你调到跟前，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你倒好，还怀疑我的用心，我问你，就你这个小身板，肉都没有二两，我图你什么？啊，吃那么多饭也不长肉！你说说这么多年你怎么除了力气，其他一点也长进也没有啊！”

“你是大黑，对不对！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差点掉下凤凰山，是我劲大把你拉上来的。上来之后你就一直黑着脸，我就喊你大黑，你脸更黑了，哈哈哈。哎，你找我干嘛？你不会真的要娶我吧？我还小呢，你别以身相许啊！再说了你爹那么多小妾，我也不敢嫁给你。”

“一个12岁的小屁孩就张嘴闭嘴以身相许、嫁不嫁的，小五，你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啊？”

“你啊！你对我这么好，我想的当然都是你！”大黑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甜言蜜语，哈哈哈，果然我这么一说，他就又把脸黑下来，转身要走。

哎，聊得好好的，别走啊！我追上去，“大黑，你比小时候帅多了！真的，要不然我怎么没认出你来呢。这样，以后谁再敢说你不帅，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他停下脚步，俯身朝我凑过来，“你觉得，叫大黑这个名字的人，能有多帅！”

我被他唬住了，戚戚然，“那，不然，叫你大白？你知道的，取名字也是我顶顶烦恼的事儿啊！”

他站好，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正色道:“孔五你好，在下张有力。”

噗，哈哈哈哈哈。这个名字，和我真配！

三年后，王婶的声音更加嘹亮:“小五，快，放下筷子别吃了，花轿快到了！”

从此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孔五很有力的传闻。只是他们不知道，孔五和有力是一对夫妻，夫妻齐心，其利都可以断金，当然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