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贪玩的普通高中生。
上课的时候总是会感到百无聊赖。于是总是会偷偷摸摸地,进行一些小活动。勾勒课本上的插图、计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归家……
在暮秋,近了冬。不知为何,还是我不大了解昆虫的节律,教室内慢慢地,出现了许多乱飞的苍蝇。
这么冷了,不会被冻死吗?我心想。大许是为着残存的那几天生活,还在觅食吧。
于是全中多了几只零散的苍蝇在飞。它们好像互相有着磁力似的,在空中画着弧。画了一圈又一圈后在空中相遇,争斗纠缠一番又弹开,弹开后再接着飞,飞过一阵后又撞上,再弹开……
在有人活动时的课间,它们犹如失去踪迹了般,想再去找到竟还有些费力。可一到上课,便又出现。仍旧无规律得乱飞。还时不时来扰乱课堂秩序,和老师们争抢电子白板的控制权。自习课时,就更肆无忌惧。有时真的很令人怀疑它们到底长没长脑袋,真如“无头苍蝇”了。总是“啪啪”地在脸上乱撞,你能听见苍蝇翅膀发出的嗡嗡声,烦不胜烦!甚至让人觉得这实在是挑衅!
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将同桌桌子上盛放彩色夹子的塑料圆盒倒空,准备守株待兔。美其名曰“大卫生行动”“大清除计划”。
不一会,一只倒霉的苍蝇趴上了我的桌面。它不停地搓着手,搓完手又搽起它那张黑亮的瘦脸和它那个大头。这是一个周期性的动作,先搓手、再搽头,又搓手……时不时抬起大屁股,用两条瘦小的后腿,蹬蹭着两扇翅膀。
殊不知,一个透明的小塑料圆盒正悄然接近。它仍傻傻地,搽着它的手脸。直到小盆完全扣在它上面了,还混然不觉。
“傻东西!”我轻笑一声。手中小盒猛晃一个来回,那傻苍蝇才知道事情的不对,在盒里乱飞。“当当”地冲撞着内壁。冲撞得累了,粘在内壁上。它已然非常生气,搽手脸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暗自烦闷着心中的恼火。
我十分地得意,迅雷般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盖子合上了小盒。这样,这只苍蝇便真正地被困在这个小盒里了。
为发泄心中的不满,我手拿着小盒,用力地摇来摇去。
这苍蝇怎么能抵挡这巨大的力量?在小盒里被弹得来回来去,像拨浪鼓般,“咚咚”作响。待我再看时,它已经被撞得发懵了,原地打着转儿。
“不是很嚣张么?”我冷笑。它马上缓回神来。愤怒从它那巨大的肚子里直窜脑门。那两只红色的大眼,被气得更红了!飞快地搽手脸,蹭飞翼。
“不服?”我轻蔑地看着它。成为了我的玩具,还敢违逆我?
“我来!”同桌接过小盒,学着我的样子.像一个调酒师般,剧烈地摇。
一阵风云后,盒子最后被托在我的手上。这只苍蝇终究是屈服了,老实地趴在盖底。我打算为我的玩具命个名。于是,我戏谑地取了一个“苟苟蝇”的名字。
那一阵子,我总在听刀郎的《罗利海市》,这名字便由此而来。“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咦诶呀…只为那有那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呐啊…”大仇得报,心头恨尚解,我就哼起小曲儿。二人转的风格婉转喜庆。
仔细观察我的“战俘”;一后背硬短黑刚毛,两条腿极短、活脱像条狗,一只身短的狗。“嘿!还真是‘狗狗蝇’!“我不禁嗤笑出声。
正观察着,那苍蝇开始爬动起来,竟是歪斜着爬的。这苍蝇果真不一般!还能像螃蟹一样,横着爬!当我看到它的脑袋时才理解——原来它不是什么奇特,只是方才那阵剧烈的晃动,将它的头撞歪了!
它转过身来,正对着我。我与那歪脑袋对视着。
越看是越不舒服!看得心酸酸的。越看越感觉慎得慌,看得我身心荡荡的。我俇攘着。
不知是否错觉了?那苍蝇,那宠物,那只我的奴隶,歪着脑袋。可我的脑袋,好像是歪的?!
我猛地抬头,班里平日都和睦的同学,他们的脑袋,也都是歪的!
我被吓得不轻。此刻,我感到,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我一样。他们的脑袋,具都是歪的!有的歪了九十个度,有的直接歪了个反转!那些人有的拿着冰抹布,躬着腰身收拾着食客们饭罢后,满是狼藉的餐桌!但那歪头的老板就站在身后!有的拎着包,挤在人头攒动的地铁车厢里,门将要合上,可外面的人仍歪着头朝里面挤!我想到了一个人,夏衍笔下的那个“芦柴棒”!她的脑袋…!
我被惊骇地简直快要丢了命!肚子里像是生了块冰,连着五脏六腑,凉着心!
拿着小盒的手软了,我萌生出放了它的想法与欲望,可我迟迟打不开那盒子!那苍蝇好像看见了我的心理斗争,“叮叮”地反复撞着内壁。渐渐地没有了活力。
“不行!”让它歪着脑袋的,是我!它是我的宠物!我的奴隶!
我的同桌又接过了小盒,他看着“苟苟蝇”,那只苍蝇早已没了气力,艰难地拖动着自己。此时、同桌的眼里流露着怜悯,不一会竞抽起了鼻子。
“要不——放了吧?”我的心在此刻,真正地软了。太像了,那苍蝇被外力拧了头的痛,好像在我心里隐隐作着。
“那不行。”同桌收起怜悯,换了一幅面孔、变得决然。歪着头,又猛烈地摇晃里面歪头的苍蝇。
“诶!别给我弄死了!”还在上自习课,我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着。
可为时己晚,待他停下时,那苍蝇已经翻了肚皮,翘着脚。
“我去?死了?!”他连忙放下盒子,双手合十,竟然拜起了佛!那模样,圣僧活佛都不及他虔诚!
我拿过盒子,略带责怪地甩了他一眼。
是怜悯?不应该去杀死这个生命?还是它的价值还没有被完全榨干?而感到可惜?
我内心震憾着,不安心绪像泡澜巨波、来回地荡。直到苍蝇死了,我的内心还在做着斗争:是放?还是不放?
我害怕,这早晚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又看向四周,看到了同学,透过教室,穿过一排又一排鳞次栉比的楼房,看到了人群,看到了世界。人们还是歪着头,像那只苍蝇一样,漫无目地地忙,始终不知所措着。
是谁快翘了脚?是谁仍歪着头,耐着寒冷在觅食?又是谁在虔诚地双手合十?
抬头看。一个巨大的盒子正倒扣在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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