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初冬,我们还未来得及拖去热情洋溢的短袖就措不及防的套上了厚厚的毛衣,仿佛只有将身体包裹住,才能感受到周遭的温暖。我时常喃喃抚摸着旧时的毛衣褂子,用手指轻触母亲一针一线留下的痕迹,脑海就好像有了什么通灵功能似的,一面接着一面的滚动过往的画面。
那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得知了外公病危的消息。初时,只一愣,刹时,心口已冒出丝丝苦意。我小心翼翼的看向母亲,想从那爬满疲态的眉眼里寻觅出什么,母亲只瞳孔微变,并未说什么。挂上电话,这个本就因温度而有些凉意的房间,因为这个消息的到来,而更加让我微微颤抖。母亲背对着我道:这个春节,我们去看看外公吧。我盯盯的看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我说:我也想他了,便默不作声的关上房门。
今年的春节注定与往年不同,这里本就比城里的温度要低一些,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么冷,冷的我说不出话,冷得我无法呼吸。舅舅默默接过我手里的‘’礼品’’,未多做言语,指了指楼上,叹了口气,进了屋子。大家喝茶的喝茶,沉思的沉思,我倒是闷的很,裹紧大衣,坚定的迈出门槛,将这令人不安的气氛挥洒脑后。看着远处似远似近的湖面,我呼出一口白气,心里对外公的病情便越发好奇起来。
一行人吃完草草的‘团圆饭’就赶到了医院,隔着远远的病房门,我似 是抗拒一般,久久不敢入内,我害怕自己异于常人的感性细胞在那一刻崩溃。母亲红着眼走到外公的病床前,轻声到:听得到我说话吧?外公起先看到我们,是又惊又喜,到这般,只拼命点头,盖着鼻子上的氧气瓶跟随着晃动,我看到氧气瓶内渐渐多了滴滴水珠,我看着他的手想抬起却又有气无力的落下,我再次飞奔出去。成年人的自制力可真差劲,我慌忙拿出手机,快速浏览着交友软件的条条消息,可字体却愈来愈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时间再次转到开学后的三月,校内一扫阴霾,已然是嫩蕊商量细细开的模样。都说人的记忆很神奇,总是记起这头,忘记那头。前两个月发生的一切,我早已放到‘’那头‘’。周末的食堂,可谓人烟稀少,我慢悠悠地打好饭,找好位置,脱下手套,就开始准备迎接第一餐了。像是久旱见甘霖,我大口大口的用力咀嚼,这时,许久未听见的电话铃响起,我看到名字,眼眸一暗:怎么了?话筒里是母亲难得的哽咽声:回家吧,你外公走了。我并未多大惊讶,只沉重的‘嗯’了声就丢掉还未完成的食物,走出了食堂大门。
三月有过阳光吗?当然有过,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再次相见,为什么他安静的躺在地上,就像是在倾诉一位老年人的无奈一般,一动不动。我也静静的跪坐在他的面前,一起一落间,我就怔怔的望着那双发绿的手,那双离我很近却又很遥远的手,再起身时,就仿佛做了永远的告别。母亲早已控制不住,细细抽泣着,眼神哀怨的看着那个沉睡的身体,只不停的哭到,怎么您就突然走了呢?我以后再也看不见您了啊!姨妈在一旁悄悄抹泪,拉住母亲,搂了搂肩膀。我又看向父亲,父亲在我的印象里是从来不会有眼泪的,可我依旧察觉到了红红的眼眶和将落未落的泪珠。
一路上,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唢呐的吹奏声,我一路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看着前方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苦。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抬着,三五个人慢慢推进去,母亲在一旁好似发疯般嚎啕大哭,嘴里不停的嘟嚷着:你走了,我再也没有爸了啊!你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啊!我和父亲跪在一旁并未言语,姨妈拉着母亲,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伴随着母亲一声一声随人泪下的嚎叫,我的脑海里蹦出一个一个与外公在一起点点滴滴,外公教我用收音机,外公慈祥的夸奖我,外公给我耐心的讲述近代史……外公戴着眼镜斯文的学者模样烙印在心里,永生都不会忘记。
‘’苗儿,快来给妈揉揉背,唉 我这毛衣打的可真费神!‘’我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再次感受着一针一线,笑到:诶,我来了,今年一定要多打几件,我都要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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