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是边城挖井队的混子,也是远近闻名的二把刀,别看他技术不咋地,但脑子活泛,别管是树上垒鸡窝,还是水里修地窖,只要肯掏钱,什么活儿都干。
这一天,农历七月十五,挖井队没事儿,他便去街头揽活儿,也不知道怎么得,找活儿的人很多,等活儿的人也不少,可人来人往,讨价还价,熙熙攘攘,可就是没人要他,他心中烦躁,便想找左边的人说说话,发泄一番,岂料左边很快就找活儿走人了,在再看看,右边也没人了,那真像是吃了二十五只老鼠一般,百爪挠心,有心回去吧,受了一天的罪,喝了一天的西北风,就这么回去,他是真不甘心,继续等吧,可眼瞅着太阳就下山了,上午没人找他,下午没人找他,到了这时候就更难有人找他了。
就在这儿左右为难,天人交战之时,夜幕缓缓落下,刘麻子只好收拾起家伙什儿,唉声叹气地往回走,走到新华路农贸市场附近时,路灯居然没开,前途一片漆黑,更是让他骂骂咧咧起来,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就听着有人叫他,他大喜过望,回头望去,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女人拉着四个小孩,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起来,这女人说姐姐不是姐姐,说妈妈不像妈妈,可又带着这么多孩子行走夜路,当真古怪,该不会是碰上人贩子了吧!
就在他心里迟疑之际,漂亮女人似乎明白他的想法,笑着对刘麻子解释起来,说她是这附近的幼教老师,今儿大班的孩子淘气,将晚上吃剩下的排骨一股儿脑倒进了厕所,结果就是堵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老师们怎么弄也弄不好,便想找人疏通一下,这不,看到他这一身打扮,便冒昧地叫住了他。
说话间,那四个小孩子便围着女人七嘴八舌乱嚷嚷起来,这个叫妈妈,那个叫妈妈,无外乎想要女人带他们出去多玩一会儿,女人好生劝说,好不容易吹胡子瞪眼一番,才将四个小孩安抚下来。
见这些小孩子与女人嬉闹的样子,刘麻子便信了她的说辞,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妥,可又想想自己不过是个糙汉子,要钱没钱的,就是被她劫了色,吃亏的也不是自己,想到这里,便显然答应下来。
跟在漂亮女人的身后,没多久,便迎面碰到了一名男子,这一看便是接应漂亮女人的,因为他的身边也跟着四个小孩,小孩子围着他打着闹着就跟寻常人家,白天是挺正常的,只是大晚上还这么闹,就当真有些渗人了。
男人埋怨了女人几句之后,才过来跟刘麻子打招呼,简单地说了一下幼儿园的情况,一开始还真如女人说的那样一开始是厕所堵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趁着女人找人帮忙的时候,男人居然修好了。眼瞅着活儿没了,白白吹了这一道的冷风,刘麻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一双眼睛瞪地跟铜铃一般,将家伙什儿往地上一戳,便要跟他们算账,男人也知道这事儿做的理屈,便提议让他帮着幼儿园挖几个地窖,也好储藏点蔬菜什么。
这活儿没什么难度,价钱谈好了之后,刘麻子便到了男人制定的地点,甩开膀子开干,没多久便和男人一起挖了深四五米,长七八米的大洞,一般来说,地窖挖成这样也算是出活儿,可男人似乎还不满意,继续指挥着刘麻子往远处挖,可他越挖心里越是犯嘀咕,村里人家都有了冰箱电视机,怎么这城里人还要挖地窖?他忍不住抬头望去,却一阵阴风吹过,手中火把尽数消散,只留下黑洞洞的一片,别说,还真像是给自己挖坟。
男人将手中的火把递过去的同时,也递过去一张红人头,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红票子一出,刘麻子眼前一亮,啥怨言都没了,继续汗流浃背地干起来,别说挖个大地窖了,只要给钱,就是挖个万里长城了,他也不在乎!
就在他挥汗如雨之时,忽然手里的铁锨撞了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迸射出四五颗亮光有绿色的火光,诡异的晃动着,有如拉动了地府的吊绳,接着哗啦一声,前面土方轰然崩塌,几颗大大小小骨白色圆球哗啦啦滚落到了他的脚下,他捡起一颗用目望去,居然是一颗人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家伙什儿,连滚带爬往便要往地窖口走。
谁知刚才还和蔼可亲的男人突然间就变了一张脸,堵在地窖口,挥舞着铁锨等物,阻止刘麻子的进一步靠近,同时命令他继续去挖,挖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把他埋在这里。
刘麻子破口大骂,奔过去便要与他拼命,奈何男人站在窖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是缩在下面,狭窄的空间束缚了手脚,真要硬碰硬,那是鸡蛋碰石头,绝对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男人见他犹豫了,随手丢出十几张红票子。
刘麻子哀怨顿时飞到九霄云外,连连答应下来。
或许是挖出了人头十分晦气,男人开始指挥他向反方向挖去,至于那些挖出来的头颅,则随便丢弃在一旁,刘麻子有心忽略了这个问题,实则是打算恶心他一番,试想谁家用地窖储存萝卜大白菜时,忽然脚底下蹦出个人头来,那多刺激啊。
可说来也怪,刘麻子的铁锨居然再次挖出了几颗大大小小的头颅,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冷汗直流,心说自己该不会是在坟地里挖地窖吧!怎么到处都是人脑袋啊。
地窖口的男子见状嗖的一声便跑了下去,捡起人头,哈哈大笑,如同疯狗,这可吓坏了刘麻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漂亮女人居然也带着孩子跑了下来,一时之间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闹,场面一度十分诡异,刘麻子则趁机溜了出去。
他不敢久留,一溜小跑便躲在了家里,怎么睡也睡不着,等到鸡鸣三声天下白之后,才迷糊了一会儿,等他醒了,第一件事便是摸摸兜里,看看昨天的收获,谁知道这一抹不打紧,哪里是什么红票子,都是一下烧成残渣的黄草纸,上面依稀有冥府通宝的字样。不由得勃然大怒,这对该死的狗男女,居然敢白用他干活,可不能轻饶,想着便披上衣服,一路小跑直奔市场,这刚到附近,便看见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不少人,一问才知道,不知道哪个没天良的家伙,居然在市场门口的两个乌龟镇兽下面挖了条沟,这还让人做不做生意,买不买菜了?得亏是发现得早,若是老头老太太一个不留神,摔下去了,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刘麻子扭头一看,却有点像自己昨天干的活儿,心中不由得一虚,又悄悄拉过一个商户模样的男子,问他附近幼儿园的怎么走,谁知道那商户两眼一白,说他是不是傻,这市场生意兴隆,人声鼎沸,幼儿园怎么可能安排在这里?只要这市场在,现在没有,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刘麻子听罢,暗中叫苦,莫非昨天到底是什么鬼玩意,竟然如此戏耍他!
忽然人群中惊叫一声,说下面沟里居然有不少人脑袋,只一声,便如炸了锅似的,有朝里走的,有朝外跑的,别提多热闹了,接着警车飞驰而来,拉起了警戒线,驱散了人群,刘麻子唯恐找上自己,连忙混入人群逃之夭夭。
这一走,便是天南海北,十年光阴,等他回来,已然是疫情之时了。也许是人老了,不想走了,再说过去这么多年,他也想明白了,逃得过去官老爷的审判容易,可逃得过自个儿良心吗?与其这样天天晚上做噩梦还不如到里面踏踏实实睡大觉,反正自己只是被人利用去挖地窖的,说下大天来,也不能枪毙了。
第二天,他在家人的陪同下去自首了,可值班的警察一听这里面还牵扯着人命的事儿,屁股像着了火似的,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去了所长室汇报,老所长听罢,叫他招来刘麻子,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笑了,丢给他一根烟。
告诉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当警察递到新华路农贸市场后,从沟里倒腾出大大小小十余具人骨,经检验,这些骨头都是死了十几年的事儿了,这无疑是一场陈年旧案,不过惊动了省里,很快便抓住了犯人。
原来当年农贸市场曾经有段时间被腾出来,专门用来看管那些被打倒的知识分子和他们的家眷。谁知道负责人是个受不起诱惑的人,看上了几个小姑娘,便百般引诱,可那些女孩居然冥顽不灵,不为所动,反动到底。负责人只好找准机会,霸王硬上弓,谁知道这些黑五类太不经得练了,当场就见了老马,事后又怕闹起来,跟那些臭老九扯上关系,影响了自己的前程,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小姑娘一家人大大小小十余口都弄死了。这在当时不算什么大事,可回去之后,这人晚上便常做噩梦,就偷偷请了高人,这才想出将这些尸体埋在市场大门口两边,让他们被千人踩万人踏,这叫以贱破雅,然后又因为小孩子邪灵太戾,便一左一右用泰山石刻了对十龟镇邪,所谓十龟镇邪便是在大乌龟的上面雕刻了四个小乌龟,一左一右正好成双,成双便是十!还别说,这一下便算是定住了邪祟。谁知道这太平日子过去十几年后,十龟风化破损严重,有碍市容,便挪走了,谁知道没多久居然有人闲得挖了一条沟,这才暴露了,只是怎么查也查不到是谁挖了那个沟,都成了未解之谜,现在刘麻子的自首算是解开了这个谜。
一听没自己什么事儿,刘麻子大喜过望,浑身颤抖地都能唱歌了,回去之后便好酒好菜庆祝去了,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酒一下子就喝多了,糊里糊涂就睡着了,那女人和男人居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梦中,他们的身边围绕着八个欢蹦乱跳地小孩子,就跟那天晚上一样,男人和女人手拉手,笑眯眯地向他道谢,几个小孩子也开始围着他转圈,越转越快,弄得他天旋地转,这么一闹,他倒是睡醒了,就觉得脖子难受,大抵是落枕了,便整了整枕头,谁知在枕头边上居然多了一块小小的金王八,很是神奇。
这小王八拿出去一检验,成色还不错,一出手,便得了小二千,细细算来倒是与那日报酬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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