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有文化，但我知道古代女子遵守三从四德的规则，也听母亲说过三纲五常的道理。所以，在我心里始终对海生的爱唯一不变，即使他没有任何消息，即使是个遥遥无期的期盼。我也愿意等，等他的归期。
在我等候的这么多年里。真的是站在村头的桐树下面望眼欲穿，从青丝变白发，从光滑细嫩的少妇逐渐成了爬满纹络的老老妪。我的一一回绝不仅让亲人失望，也让那些在暗中窥视我美貌的男人心凉。有的的确是想帮助我，可我的心里只有海生。装不下任何男人。
在我回绝他们的时候，由于我身中肝气郁结。我在三十八岁那年就早早断经了。每个月改来的潮红不来，我以为还省了许多麻烦，我也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我对过往的事情看淡如云烟，何况是每个月的烦心事，不来倒好。
海田的出走让翠珍的生活仿佛陷入了泥潭。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在翠珍心里，海田再和她闹，海田的心眼小，不会舍得离开这个几十年不离的家，可现实还是给她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翠珍哭得肝肠寸断。那滋味是海生当年离开我时的愁苦无助，只有我自己能深深体会。
如今的翠珍和我一样孤苦无依，可怜的她经常朝着一个地方傻傻的看着，看着看着会傻傻的笑。然后又无声地哭。太像当年的我失去海生时的情景了。我不知道劝她多少回:“翠珍呀，要想开点。夫妻之间就是搭伙过日子，早晚要有一个先走的，能陪伴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呀。”
翠珍听了我的话突然笑了，说:“嫂子，你说，我们女人活着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个终身的依靠吗。如果没了依靠，那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
“不，翠珍，我们活着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报答生我们养育我们的父母。”我意味深长地回道。
翠珍愕然。
珍珍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我这个当娘的该为孩子准备点什么呢？
晚上，我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境，还有正在数求学的建坤，哀叹一声:“珍珍，娘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丰厚的陪嫁，只能送你几句话，要和婆家和睦相处，金诚的姊妹们多，你是这家的大嫂，要懂得以大让小，要有个当大嫂的样子，不能小气。”
珍珍搂着我单薄的肩膀说:“娘，你教会我做人的道理，给了我坚强的榜样，已经足够了。我希望下辈子还做娘的女儿。我们母女还能这样促膝长谈。我能为母亲分担忧愁最好。”
珍珍的话温暖着我的心，这是海生走后，孩子们长大成人给我最大的安慰。我们母女能这样平心静气地唠嗑，能这样心灵相惜地度过艰苦生活，也是我人生的兴事。
在珍珍结婚的那天早上，天微亮，月亮还在西方的幕空中挂着，趁着客人还没有到来之前，我把给她准备的喜服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她的床前。嫁衣是迪卡布料，上面有我锈的龙凤呈祥图样。这是我在珍珍上班时，偷偷用七彩丝线锈得，龙在左边，凤在右，中间是盘的十二纽扣。当珍珍坐起身子，看到我为她准备的嫁衣时，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激动地说:“娘，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生命，又给我生命中最好的礼物。”珍珍说着，亮晶晶的泪珠从光滑的脸颊滑落。
我拍着珍珍消瘦的脊背，打趣地说:“不能哭，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能掉金豆子的。”
珍珍又破涕为笑，擦擦脸上的珍珠说:“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把珍藏多年的旗袍穿上，让我们欣赏一下娘当年的风韵，我以前听翠珍和巧莲婶娘说过，娘当年可是迷倒了很多的青年男子，却唯独嫁给了我爹，哼，没想到我爹是个负心汉，辜负了娘的一片痴情。”
珍珍说着，又为我愤愤不平起来，我连忙打岔说:“快起来梳洗打扮吧，一会儿客人该来了。”
我来到西屋，对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建坤说:“坤子，今天是你姐大喜的日子。你给咱家的门帘写副对联，烘烘沾沾喜气。”
建坤翻了一个身，脸面朝里，嘴里咕叽道:“早写好了，在门后的面缸上压着呢，娘没看见吗？”
我嗯了一声，走出建坤的房门，看到堂屋门后的面缸上面，反盖着的对联。我翻开鲜艳红色对联，一抹崭新的，铿锵有力的字迹映入我眼帘:喜祝良缘飞鸞鳳，欣展佳偶笑芙蓉，横批:良缘佳配。
这几个大字耀眼醒目，字迹遒劲有力。我看着这几个字，联想到了海生曾经苍劲有力的笔墨，不仅心里有种莫名的安慰。我高兴地走进里屋，拍打着建坤的身子说:“快起来啦。你姐今天大喜，不能再睡懒觉啦。”
建坤学习上很下功夫，晚上学习一般都比较晚。这几天又为他姐结婚的事而忙活自然更晚，还没有睡够呢，被我给拍打醒了，揉搓着朦胧的睡眼说:“看娘慌得，你慌啥呀？急着把我姐送出去呀！”
我对着不情愿建坤说:“瞧你说的，你不早点把喜联贴门上呀，一会家里来乡亲啦。”
建坤被我催着起床，我收拾屋子，看看这整齐不整齐，再摸摸那利索不利索。珍珍看我慌得手忙脚乱的样子说:“娘，你别忙活了。这个家被你平时收拾得够利落了。你呀，找见合适的衣服穿上，不要老是穿你的灰布斜襟褂子了，大裆裤了，毕竟是喜庆的日子，也得把自己收拾得精神点，我娘长得这么俊美。身材又这么好。也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呀。”
我被珍珍这么一说，稍微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我只顾照顾孩子们，只想着能把他们健康的抚养成人，只想着能省几个钱为孩子们上学，我早已忽略了自己，整天就是灰，黑色的斜襟褂子，黑色的大腰裤，脚上缠着长长的裹脚布。日复一日地就是这一身装扮。行，我今天得换一身衣服，得给珍珍脸上装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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