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十,似乎已经过了读童话的年纪,但是《小王子》的阅读,却超越年龄所限。这本书,是童话,是哲学,也是一门迷人的教育学。读一遍,有意思;读两遍,有回味;读三遍,情连连;读四遍,心戚戚;读到第五遍,好像才刚明白。于是,第五遍没读完,在心里早已经打算读下一遍。这就是《小王子》穿越时空的经典魅力。心在教育,看书也自然带上了教育眼光。以教育的眼光看《小王子》,看出来的不仅仅是教育,还有生活,更看到了人,看到了人的孤独与落寞。
一、驯养,童话寓意的教育启发
小王子出走后,在六个星球先后遇到六个人: 第一位,迷恋权力的国王,偏偏无人可以统治,没有子民的国王,岂一个空虚了得?第二位,爱慕虚荣的人,在他眼里,他是全宇宙的偶像,他要求别人崇拜他,一次次叫人用左手拍右手的游戏给他鼓掌,可是谁喜欢陪他玩没有交流的单调把戏呢?第三位,忧郁的酒鬼,为了忘却喝酒的羞愧而沉溺喝酒,失意无助的现代人只能靠酒精的麻醉抵御孤独的侵蚀!第四位,忙于数星星的商人,精于计算,痴迷占有,为了占有而占有,最终的结果是穷的只剩下钱。第五位,忠于职守的点灯人,毫无思考盲从执行,看起来勤奋无比,骨子里懒到没救。第六位,足不出户的地理学家,住在巴掌大的星球上,却连自己星球上有没有山脉、河流、沙漠都不知道?这些迷恋权力、爱慕虚荣、追逐金钱、贪婪占有、迷醉酒精、盲从上命、怠于交往的人,不恰恰是现代人的生存写照?其中的人,哪一个不活在冷漠疏离的孤独中?
本来,住在B612的小行星上的小王子,养了一朵玫瑰花,他们有彼此的爱慕,有温暖的关系,偏偏演译虐心的故事。他们闹别扭后,小王子出走,他转了六个行星,没有一个人愿望跟他真诚沟通,他孤独,那些人也孤独。于是他来到地球。他看见了跟他星球上一模一样5000朵玫瑰,他一下子崩溃了,他发现原来他挚爱的玫瑰并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怀疑自我,否定自我的人生价值,也否定玫瑰的价值,就在这时候,狐狸出现了,教给了他“驯养”的道理,带他走出自我认同危机。
什么是驯养?狐狸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任何人都很重要,但它早就被人忘记了。” “它的意思就是‘建立感情联系’” “你只能了解你驯养了的东西。” “如果你需要一个朋友,就驯养我吧。”狐狸请求小王子驯养他,并说,“如果你驯养了我,情况就会不同了。我们就会彼此依恋,对我来说,你就是全世界唯一的,对你来说,我也会是全世界唯一的。”小王子问狐狸如果驯养它,需要做什么?狐狸说:“你必须要有耐心。”“在这种时候,仪式感还是很有必要的。”最后狐狸说:“对于所有你驯养了的东西,你都是有责任的,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关于驯养的思想,大概有这几层意思:一、驯养的本意是建立感情建议,建立感情联系是每个人的内在需求。二、人与人之间,因驯养而变得彼此珍惜,成为彼此的独一无二。三、驯养需要耐心、精心、用心。可以说驯养是摆脱人之孤独的秘诀,更是走出人与人之间疏离感的根本途径。
孤独是时代病,是时代发展的产物,每个人都无法幸免,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人人忙于奔波,没时间对任何重要的人或事付出时间和精力,他们忙于追逐权力、金钱、荣誉这些外在的东西,看不见真正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们越忙碌,越孤独。就像狐狸所说:重要的东西,用心才能看见。人与人之间吝于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建立摆脱孤独的感情联系,忘记“驯养”的人类,由此走进孤独的深渊。
教育产生于时代所需。时代中的教育,教育中的师生关系,一样出现了独孤带来的梳理感。老师忙于荣誉比赛、花样培训、教学杂务,压根没有时间和精力跟学生建立感情联系,甚至连给学生讲道题都匆匆忙忙,因为他自己的任务还有一大堆。师生之间的陌生感、疏离感由此产生,因为从未在“重要的他者”(这里特指学生)身上花费足够的培养时间和该尽的教育责任,可悲的是教师也并没有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教育素质的涵养、教学能力的提升上,而是把宝贵的生命资源浪费在很多形式主义教学杂事上、未必值得的荣誉追逐上。教师疏离了自我灵魂,学生困在自我僵局,师生之间缺乏应有的感情交流和精神关照,师生遂像熟悉的陌生人,表面客客气气,恰恰反映的是心灵沟通的匮乏。解决师生疏离感的根本途径,就像狐狸对小王子说的:请驯养我吧!
二、每个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在B612星球上,玫瑰对小王子说,她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一朵玫瑰。可是小王子到了地球,发现了和他的玫瑰花长得一模一样的5000朵,小王子极度伤心,产生对自我的怀疑:他不再是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的伟大小王子了。因为他的玫瑰压根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就在小王子产生自我认同危机时刻,狐狸用“驯养”的道理重新给他解释了“独一无二”,让他走出了自我认同危机。狐狸说:“如果你驯养我的话,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你对我来说,就会是这世上的唯一。我对你来说,就会是这世上的唯一。”至此,我们明白,B612上的玫瑰对小王子来说,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因为驯养关系的建立。就像狐狸对小王子说的,就算一朵花真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于世界上,如果和你没有产生任何联系,没有建立任何感情,她的“唯一”对你有何意义?
世界上的学校千万所,世界上的学生千百万,唯独在这个学校的这个班级里的学生,才是跟我建立师生关系的学生,才是我的学生,对我来说才是“唯一”,才是“独一无二”的。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现实中,我们师生之间是否建立了驯养关系,是否能成为彼此的唯一,这往往需要老师首先主动的付出时间和精力,爱和责任,来跟学生建立起感情联系,建立这样的“驯养”关系,这需要用心、精心、耐心,需要主动投入时间去关心和倾听学生,了解学生的需要,找到师生相处最恰当的方式,承担起关爱学生的责任,甚至愿望承受因为爱因为在乎可能带来的情感伤害。教师付出的越多,学生对教师越是不可或缺的“唯一”,越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驯养”关系里的感情付出,学生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就此而言,每个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三、每个教师都应成为负责到底的小王子
对于小王子的归宿,书中只交代了他被毒蛇咬了,轻轻倒下,因为遍地是沙。小王子是如愿回到了B612星球,还是死了,作者没有说。但是,我们能理解小王子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去的决心和理由是,“人要对自己驯养过的负责。”这是狐狸最为重视的道德原则,也成为小王子的根本性道德恪守: “我要对我的玫瑰负责”,这是他一再重复的话。对玫瑰负责,这是小王子决心返回不得已采取被毒蛇咬的根本原因。宁愿冒死,也要负责,这成为小王子活着的原则性道德。
每个教师,在自己“驯养”的关系里都努力应该成为负责到底的小王子。驯养和责任,本质上密不可分,责任伴随着驯养而来,并内在于驯养关系。就如《小王子的领悟》所说:“如果我要做一个好老师,我就有责任好好教书,有责任关心学生的成长。也有责任在学生有需要时,给他们足够的理解和支持。这些道德责任,同样内在于师生关系。”在健康和谐的师生关系里,学生是独一无二的,是唯一的玫瑰,老师是充满爱和责任,愿望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小王子。他们彼此建立感情联系,彼此驯养,由此走出师生之间的陌生、孤独、梳理感,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关系。
现代人过的匆忙、活的孤独,这是普遍的生存状态,也是难以摆脱的人类困境。人类追逐外在物欲,没时间和精力关注精神,涵养性情,因为不用心,因而看不见重要的东西。小王子来地球后遇到蛇,有一段经典对话:
“人都上哪去了?”小王子终于开口了,“在沙漠里,还真有点孤独……”
“就是到了有人的地方,也一样孤独。”蛇说。
人类存在的孤独感,希望通过教育来改变,然而教育是时代的产物,依然免不了独孤的笼罩。但是我们有足够理由改善教育核心关系里的师生关系,从这里建立人与人的感情联系,建立驯养关系,进而改变整个教育世界的孤独存在。
读《小王子》,读出的是现代人的孤独,1942年,作者圣埃克苏佩里在世界炮火连天的时候,写出这样一部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童话,而他深刻的本意却在于:千万不要将生命虚耗在不重要的事上,对权力、金钱和虚荣无止境的欲求,只会让人活的更孤独、更异化。他尝试给出的出路就是“驯养”,即建立人与人正常的感情联系。“重要的东西,用心才能看见。”所谓用心,就是说,幸福的获得不是占有数不清的财富以及花费这些财富买下多少玫瑰,而在于你能否懂得用心驯养属于你的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我想起了弗洛姆的《存在与占有》,是不停地占有,还是真正的享有,这是个大问题!还想到了他的《爱的艺术》,他说爱是消除孤独的唯一途径,这和《小王子》里的“驯养”是不是一个意思!
记得《教育的情调》里反复强调的“教育敏感和教育机智”,仔细想想,没有教育之爱,没有教师责任,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建立驯养关系,哪来的“教育的情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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