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亲爱的):见信如面!
阔别多年才发现,没有你的日子,时光清凉,不复车马喧嚣。世事变迁已如此不惊波澜。绵叠的油菜花浮动着神秘的幽香,始终冲不散萦绕在我心里的,你当年的味道。又是一年春分将至,我开始整土种菜,修篱养竹。不要试图像明艳的精灵从我挖的土坑里蹦出,我晕动的心,禁不起这样的转世相遇……
我已经放下犁锄,放下执拗,放下对你的牵念。正背着装满凡尘琐事的行囊,出发去远山。还记得那一年,我们一起看电视剧《香樟树》,我说你像梅婷,或者说梅婷像你。你说梅婷的神韵与气质,天生造物不可比拟。而今我偶尔还听《涛声依旧》,翻看你写在我笔记本里的歌词。开始看人到中年骨肉丰盈的《不惑之旅》。梅婷依然是主演,依然亲和如故,披雪矗立山头的背影,仿若青翠记忆深处素净淡雅的你……
一路有风,微汗的指尖仿佛与你轻触。山涧清泉不知能否流向你去的渡口。我一直希望你是紫蝴蝶般可爱的豌豆花,会在每一年的暧春三月如期开放。我已经爬上了两峰相对的山顶,斜靠在“思念石”的一侧,另一侧预留给你。
还记得吗?我们在被青春滋味填满的岁月相遇,总是挤在学生宿舍的单人床上讲故事。你衣着讲究,高挑迷人,留着刘海,满脸桃红,总是低眉浅笑,想遮住光阴。你如此花容月貌又恬淡高冷,自然成为了被青春滋养朝气蓬勃的男生们心目中的女神。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帮很多爱慕者写情书,也帮他们传递情书和信息回馈。每一趟赚取三两饭票。我在每一封信的后面用铅笔做了张三、李四、王五的标记,以便我自己可以迅速找到它们。因为所有的来信你都没有一丝好奇,压在席子底下不曾开启。有男同学打探消息,我是照例先收了饭票的,只好当着你的面说,这封信我要拆开读给你听。你总是笑笑,小声地跟我说,算了,别逗他们。我瞪大眼睛望着你说,我没玩笑,我很认真,因为我确实需要饭票续命。要知道那时候三两饭票可以兑换三个包子两根油条。你每一餐只需要二两饭,我却需要五至六两才能吃饱。所以你不能理解我对饭票情有独钟的感情。我总是排在男生的队伍里买饭,偶尔让你帮忙,你宁愿买两次三两饭给我,也不好意思排在男生的5两窗口。你对吃太没有热情,太没有欲望,以至于你很难理解,每每我讲到吃的时候,总是那么神采飞扬。所以你总是不解地问,老段,你怎么能吃我三倍的饭?!
你说承受不了重力加速度加持般心脏挤压下坠的痛,你转而选择文科,宁愿在自然地理气候带与洋流中穿梭。你挑灯夜读而我总是玩闹晚归。我总是自娱自乐,生活朝起夕落漫无目的。你总是说,羡慕我学习和生活都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羡慕我身心的自由,羡慕我的来去匆匆。我很多次跟你说过,家境那么好你要想办法好好利用。纵然那个叫家的地方不是你理想的圣地,你依然可以选择换一种方式与自己相处。你不能一味地顺从一味地讨好长辈的态度,又在内心深处孤苦无依地呐喊,那不是你的本意,你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你终究不会是我呀!你能够真正融入到学费和生活费都要自理的我的自由里来吗?所以我没有你那么执着,我对什么事都没那么在意,我一定要在能吃饱又能玩好的自由里生存。所以我从来不做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梦。
你的人生才30年河东啊!另外的30年河西你都不想去看看吗?你降落人间的使命就是考上研究生,当上大学英语老师,然后又让满怀期待的学生们读不懂冷暖无常人生的故事?你从来不好好吃饭,从来不开怀大笑,怎么没可能患上了胃癌呢?最绝的是,你在最后的时间留下一封信给我,说我是你今生最好的朋友,你将一切安好,我们不说再见。我们的世界就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然后……“思无疆,言其思之深广而无穷”我要到哪里跟你再聊,怎么答复你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呢?!
我知道人生没有绝对的完美,不能被往事牵绊。既然我期待的娴静优雅的美妇,典雅高贵的祖母你都不想当了,我还能跟你说什么呢?!喜欢看我写的信的人真的很多呢!不要企图霸占我泪水浸湿的信笺。你知道的,我们确实一起走过雨季,确是在无奈中已经离散!凡尘缭绕的烟火已尽,我要下山去了,我要重拾锄犁,为吃够你三倍的饭而忙种了。
Honey,就此告别了吧!,我托微风带给你祝福,如你所愿一切安好啊!我不再想你了,这里我也不会再来,你我今生——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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