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死火

    死火，死火在燃烧。

    空气锈得发了霉，墨云浓得化不开，潮潮的冷雨一点点浸润被褥。然而，死火在燃烧着，它们血一般鲜红，在苍白的腐尸上，在尘封的信扎间，在故去的亡灵里，在记忆的泪水中，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它们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像薄暮绮丽幻化的晚霞，像原野怒放的二月兰，像生离死别恋人的拥别，它们欢笑着，它们舞蹈着，它们歌唱着，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然而，它们终归要归于无有，终于要燃尽，终于要消失。

    哦！你，这诀别了生的气息的死魂灵，我愿随了你冰冷的一吻，随了你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然而，什么是“无地”？哪里是黑与白、光与暗之间？虚无得可怕，还是你，死火，是我所艳慕的。

    然而，死火没有回答，甚至一声叹息，死火在燃烧，静静地、孤独地燃烧，在雨天的午后，我在梦里，梦的沉沦里，做着生的告别。

    死火，死火在燃烧。

    于是，在这无言的沉默中，我也漠漠。荆棘扎伤了我的双腿，石屑磨破了我的布鞋，还有冷眼，以致流言，以致嘲笑，刺痛我斑痕累累的肌肤，然而我不怕在荆棘丛中行走，虽然艰辛，路还在脚下。最怕沙漠，转眼间，一切踪迹随风而逝，看不见前路，甚至也没有回忆的痕迹，空虚得什么也没有，迷失在可怖的尘埃中……那么黑，连一线光也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的梦境是五彩斑斓的，我不愿醒来，不愿张开眼，虽然，梦已经渐渐黯淡了。

    唯有死火，还在默默地燃烧着。在阴雨的午后，当我们坐在窗边，忽然想起那个灰色的雨天，当我们还年轻时，我们曾经那样相爱，我们曾经怀揣激情，我们曾经想要征服宇宙。死火，燃烧在人间，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我们。

    然而，死火终究要归于无有，但不是一点点虚弱、黯淡，死火燃烧得那样热烈，它们毫不在意，to live or to die，在它们看来，不是一个问题。

    是的，那是死火，那是燃烧的死火，那是不灭的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