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轉眼便入了秋,想起出差剛來到這個陌生小鎮的時候,心裡百般不愉快,這不,從夏天待到了秋天,漸漸也就習慣了巴蜀小鎮的生活。孝子鎮,雖說是魚米之鄉,但和江南的小鎮相比,還是不夠繁華。每個清晨,街道兩邊的攤子一直擺到菜市口無人管,在街上擺攤的大多都是老人,自家種點蔬菜,起早去田裡搗鼓搗鼓,含着露水便上街擺攤,由於菜市場一天的租金要兩塊錢,那些老人捨不得這點錢,便大家都在街邊擺起了攤,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我所暫住的旅店就在街邊上,說是旅店,其實就是民居,簡單改造改造立個廣告便是旅店,老闆娘說,“有時候一整月都沒個外地人來住,偏僻小鎮,年輕人全都去了外地和市區,留下來的都是些老人和婦女。你瞧隔壁的張老頭和老伴,他們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都去市裡生活了,雇了一個幫傭照顧二老,很少回來,看到門口的那兩條老狗沒有,張老頭老年癡呆,老伴行動不便,狗吃的飯都是我給弄的喲,還不是指望着能幫我們看門。”看到那兩條老狗,氣就上來了,剛來那會,一看到我出門就亂嚷嚷,每天四五點街上一有人,就開嚷嚷,總之,剛來那會我沒有哪一天是自然醒的。聽老闆娘這麼一說,這事得怪她,餵的太飽,精力太好,見人就叫。不過後來,我也就和周邊鄰居一樣,習慣了就好。
說起這兩條老狗,周圍鄰居個個叫好,先不說看門賣力,使得周邊民居整十年沒有遭過偷盜,這麼些年,這兩條老狗可是二老唯一的陪伴啊,兒女們忙,不方便回來,二老始終這樣說,反正我在的這幾個月,就看到過他們兩次,去年張老患了老年癡呆症,請了幫傭照顧老人。聽老闆娘說,“以前啊,二老還算年輕時,家裡種了些蔬菜,還養些雞鴨鵝,子女經常回來,後來老太太行動不便了,田地也無人照料了,兒女就很少回來了,張老尋思着買條小狗也好有個心思,本來吧,是想帶一隻回來的,那狗販子見張老好忽悠,說你帶走一隻,剩下的那隻也活不久了,狗也是曉得孤獨的,張老覺著有道理,就把兩隻都帶回來了。張老身體健康那會,天天傍晚吃過晚飯後,陪著老伴散步,後面跟著那兩條小狗,寸步不離,旁人都說這小狗啊比人還親,張老總是笑著說他們呀就是他的兩個孩子了。”現在這兩條老狗日漸衰老,但是看到二老,還是搖頭晃腦,不知道張老還記得他們嗎?
有一天,聽去隔壁餵食的老闆娘說二老的子女回家了,好像在吵吵着什麼,“他們呀,自從老頭老年癡呆後,就開始爭吵了,大兒子建議送去養老院,子女們都忙着生活,無暇照顧,小兒子吧總覺得子女這麼多送去養老院嫌丟人,三個女兒吧也各有心思,各有各的難處,結果這麼一次次拖下來,最後就請了個幫傭,上次吧,由於張老頭晚上出去摔了一跤,大家又開始爭論這個話題,各抒己見,有的嫌棄幫傭不負責,有的責怪兒女不孝順,有的不想自己吃虧,後來不了了之”。現在幫傭繼續在這,二老繼續這樣活著,那兩條老狗還是依舊每天對着二老搖頭晃腦。
收到公司的調配通知,國慶節過後我就能回去了,在這待了三個多月,由當初的不情願,到現在徹底融入,突然要走,還是很不捨,他們都叫我“那娃”,老闆娘一口的巴話我肯定是學不來了。街上起早的擺攤老人,我們也算熟悉了,雖然我從沒去買過他們的青菜辣椒,但是我還是知道賣青菜的是王大叔,還有個小兒子在省城讀書;賣辣椒的是李大爺,老伴去年走了;還有那推著三輪車賣甜棗的是張奶奶,每個星期兒女都來看看她,見到別人呀,張奶奶總是把那一雙兒女掛在嘴邊;還有。。。。還有我那喋喋不休愛嘮叨的老闆娘,她說她兒子跟我差不多大,在外地跟他老公打工,年底回來給他娶個媳婦。最後這幾天,我說,以後呀,餵狗這事還是我去吧,快走了,也怪捨不得他們的。老闆娘說,灰色的那隻叫小灰,黑色的那隻叫小黑,你要叫他們名字,他們就對你搖頭晃腦了。其實老闆娘不止一次說過他們的名字了,只是到最後我才記得住。
遍地盡是奢華的年代,缺的卻是那一絲絲的人味。
“小黑,小灰,起飯喲!”再見了,孝子鎮!
嘿,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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