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中学的美术课上见到美术老师时,只觉得他很和蔼,但他对我们的课时作业要求却很严格。有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做到自己认为的最好,但却始终得不到满分。
为此,我常常想,美术老师看似和蔼,实则却严厉的很。那时总在心里想:还好一周只有两节美术课,否则我的自信心都被美术老师折磨没有了。
真正认识美术老师,是在他做了我们班代班主任以后。由于我们班主任老师身体有问题,学校决定暂时由美术老师兼任我们的班主任。
九十年代中期,部分偏远农村地区还是不大重视女孩子的受教程度。部分女孩子进入初中没几天,便加入了外出打工的队伍。
有的同学学习成绩好点,班主任会在放学后对其进行家访,做家长的思想工作,劝说其子女继续读书。
美术老师兼任我们班主任后,我们班陆陆续续有几位成绩中下,家庭条件稍差的女学生辍学了。而我们的美术老师却并未对其进行过家访。
同学们为此在背后议论,美术老师到底是代班主任,一点也不负责任。
转眼,秋去冬来。父亲去世,这对于当时的我们家来说是超级重大的打击。母亲无法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我也是,整整一个星期,我忘记了学校,忘记了我还是一个学生。
第七天傍晚,我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的望见美术老师推着自行车,慢慢地朝着我家的方向走来。
我站在大门口,美术老师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只是看了我一眼,便问:“你妈妈在家吗?”很多年后,我想老师或许是怕我在他面前哭起来,所以才只看了我一眼。
我轻轻回答:“在家。”
然后美术老师将他的自行车停在大门口。回头往远方看了一会儿,深吸口气后进了我的家门。许多年后,我想美术老师定是在酝酿情绪,才能面对我尚在悲痛中的母亲,从而才能进行家访工作。
我默默地跟在美术老师的身后。他进了屋后,表情很凝重,我想他定是在观察了母亲的表情后才缓缓开口
:“孩子母亲,我很理解你的悲痛,但我们人活着必须要学着去面对悲痛和走出悲痛。我并不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我是他们的美术老师,只是临时代班,说实在的,在我接手这个班级之后陆陆续续有几个女学生辍学,但我并没有对其中的任何一个进行过家访,你女儿是唯一的一个。”
我一直在看着美术老师,但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在看着我的低头不语的母亲。
母亲一直低着头。美术老师继续说:“你女儿很优秀,不能因为这突来的家庭变故让她辍学,我在来你家之前已经向学校申请为她勉除所有的学杂费。还有我可以让你女儿每天早一节课放学,这样就可以回家帮你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你看行吗?”
母亲说:“我这几天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没顾得上孩子。明天就让孩子去上学吧……”
我和母亲将美术老师送到大门口。通往我家外界的那段路很崎岖,美术老师推着自行车走得很小心,但他的步伐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重新上学后,美术老师依然和以前一样,不会单独和我讲一句话,我的课时作业他依然没有给过满分。
但我却在他的帮助下,勉除了所有学杂费,每天早退一节课回家帮母亲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
后来老师病重,死于癌症。我为此偷偷伤心了好长时间。因为她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老师。在我成长中最黑色的那段日子,老师及时出现,给了我读书的希望。他让我明白,人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好多年过去,回忆起当年美术老师推着自行车行走在通往我家的那条崎岖的小路时的样子,内心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感动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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