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父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年哪吒还住在陈塘关，时常跟陈塘关里的纨绔子弟起冲突，纨绔子弟笑他有爹生没爹管，是半个野种。
哪吒也不反驳，就抡拳头，仗着天生神力，把这群熊孩子揍趴下，再一个个指着他们的鼻子说：来，叫爸爸。
李靖第一次见到哪吒，看见的就是他这样揍人，这样让人喊爸爸。
李靖心想，这谁家的小孩，这么傻逼。
彼时的李靖还不认得哪吒。他天天在外征战，媳妇又一孕三年，哪会想到孩子突然长这么大了。
所以李靖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他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那小孩，你干嘛呢？
然则哪吒不这样认为，他堂堂陈塘关一霸，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跟他说话？
想必是这群熊孩子叫来的援兵。
于是哪吒笑说：“怎么着，想教训我？信不信过会儿你也得叫我爸爸？”
李靖：？？？
李靖：行，今儿我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哪吒的脸色沉下来，瞪着李靖说，我最讨厌别人提我爹，你等着，我要你一会儿喊我爷爷。
阳光明媚的午后，这一对非正常父子就打了起来。
纵然哪吒天生神力，但李靖征战沙场多年，经验不知比小毛孩子高到哪里去了，哪吒在打坏了三面墙，推倒了四棵大柳树之后，终于还是被李靖擒住了关节。
拎起来，啪啪啪打屁股，那脆响，跟拍黄瓜似的。
围观群众鼓掌叫好，哪吒的脸涨得通红，大声说你有种把名字留下来，改日我必定报仇！
李靖冷笑，说不急，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家人过来，我倒要看看陈塘关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的熊孩子。
围观群众都是老旧街坊，认得李靖，此时表情微妙，纷纷拿起了瓜子西瓜。
李靖：？？？
哪吒：？？？
片刻后，李夫人还是赶到了案发现场，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她眨了眨眼，缓缓地问李靖，说夫君啊，这是什么情况？
李靖洒然一笑，说哦，我抓了个熊孩子，等他爹过来好好教训他爹一顿。养不教，父之过，这孩子天天上街打架，还让人叫他爸爸，以后还了得？
李靖但觉自己回乡第一日就做了件好事，很是开心，还说街坊们放心就好，等这孩子的家人赶到，墙壁杨柳，都得让他们家里人赔。
围观群众被西瓜呛到，忙说：不必不必，真的不必了。
李靖：？？？
李靖一脸懵逼，心想我不在家的这几年，家乡父老的道德素养已经如此之高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说还是要赔的，都怪小儿调皮，给大家添麻烦了。
李靖：？？？
李夫人五味杂陈地看着李靖，伸手一指哪吒，说看见了吗，那就是你儿子，是你子不教父之过的儿子呀。
李靖怔怔地瞅了一眼被他提在手里的哪吒，哪吒也瞪大了眼睛瞅着他。
李靖咽了口唾沫，尴尬如潮水一般涌来。
然后他下意识一松手，啪叽，哪吒头朝下摔在了地上。
很多年以后，李靖回想起父子初见的这一幕，总是很欣慰，说什么叫上阵父子兵，要不打不相识才能上阵父子兵。
从这个角度看，那个场面还是很温馨的嘛。
哪吒：呸。
无论如何，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还是过去了，李夫人手忙脚乱地给哪吒擦鼻血，李靖尴尬地站在夕阳下，也还是过去了。
回家以后，哪吒板着个脸，李靖尴尬得不想去看他。
好在还有夫人从中间跳来跳去，说老三啊，你小时候不总问你爹在哪吗？娘给你讲过爹爹的故事，你还说爹是个大英雄，现在大英雄回来，你开不开心啊？
哪吒仍旧板着脸，说我没有爹。
李靖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这还是人话吗，我不在的这两年你都学了什么玩意，还到处跟人打架，打架也就算了，你还羞辱他们，是大丈夫所为吗？
哪吒冷笑，说养不教，父之过。
李靖：？？？
李靖：你信不信老子再把你吊起来打一顿？
哪吒梗着脖子，说来啊，刚才是小爷我没留神，这一次我肯定赢你！
李夫人夹在中间，满脸的生无可恋。
那一架终究还是没打起来，李靖毕竟也觉得自己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不能用常理揣度，自己多年征战，既然回来了，总能教育好。
于是就教哪吒读书，还特地请来了知名学者。
然后哪吒就把知名学者给打了。
李靖：？？？
哪吒：我觉得他说的不对，他说要反求诸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觉得这是在扯淡。
李靖：那你就揍他了？
哪吒说，我本来也没想揍他，是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说我们家都是粗鄙武夫，伺候不来。
哪吒还说，我想既然他都说我们是粗鄙武夫了，我不能让他白说啊，我得武啊，我就把他揍了一顿。
李靖：……
李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很有道理？你用你那狗脑子想想，你这么打下去以后谁还敢来教你，你不用读书了是吧？
哪吒眨眨眼，说不用读书，行吗？
李靖一巴掌拍到桌案上，横眉竖目：不行！
然后他龙行虎步，走下大堂，说来来来，你不是很能打吗，过来跟我打一架，看看你爹还能不能收拾得了你！
那天的父子之战，最终又以李靖的惨胜结束，之所以是惨胜，自然是因为哪吒打起来，太容易毁坏东西，而修东西，是要花钱的。
念及此处，李靖不由心疼，又揍了哪吒一顿。
哪吒还一直叫嚷着，说我不服，我就是没人敢教我，我也不服，我就是没错！
哪吒又说，你这样的也配叫英雄，我娘都是在骗人，英雄才不会斤斤计较这些狗屁东西！
李靖揉着太阳穴，心想妈的，脑壳疼，这可比带兵难多了。
陈塘关平静的日常生活里，经常夹杂着些战争的声音，轰轰烈烈，尘土飞扬。
四方百姓都知道，那必是李将军府上，三公子又挨揍了。
这几年哪吒不是没被禁过足，但什么房子能关住他呢，你又不能真把他锁起来。
所以总是能出去闹事，看到什么不平事，哪吒总要管一管。
西街的小花被诸侯给掳走了，哪吒连夜过去救，回头就被李靖噼啪揍了一顿，说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搞的什么破事。
哪吒说，不关你的事，不会连累你的。
李靖就大骂，说我告诉你，你这么闯出去，无非是诸侯王回头发觉此事，他杀不到你头上，就会杀到小花家里去。
哪吒紧紧抿着嘴，说到时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了。
李靖一脚踹过去，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一人当就能一人当，谁理你啊？
哪吒说，那怎么办，像你这种英雄一样见死不救？
李靖说，你不是很聪明吗，也不用读书，也不用老师，你自己想啊，想不出来别给我出门！
丢人玩意。
哪吒当时就觉得心头有一股火涌上来，但他一时又说不过李靖，闷声不响地去了禁闭室。
但几天过去了，哪吒还是想不通。
这期间娘亲也会来看他，哪吒就叹息着问母亲，说娘，李靖怕不是在唬我吧？
母亲白了他一眼，说那是你爹，不能直呼你爹的名字。
哪吒摇摇头，说如果有的选，我才不要他当我爹。
母亲说，你爹也没有亏待你，虽然他总是打你，不过也没有谁家的孩子像你，敢跟父亲动手的。
哪吒说，我没错，他凭什么打我？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打我，他凭什么？
哪吒又说，娘你从小让我学他，说他是个英雄。可他的胆子都被年头磨没了，只会打儿子，他凭什么做我爹？
阳关从窗棂外照进来，李靖的声音随之传来，他闷声说：“凭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哪吒噌的站起来，大声说，那你拿回去啊！
李靖的动作也快，一把抓住哪吒的胳膊，定定望着他，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哪吒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李靖会是这样的反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超出了哪吒的想象。
李靖把哪吒拎到门前，开始用军棍打他，他刚开始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疼，后来就不疼了，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清凉，还有些粘。
偶尔军棍落在骨头上，他能听见军棍发出噼啪的响声，他自己紧咬的牙关也会随着这声响而张开，忍不住大叫一下。
李靖一边打，还一边骂，说你顽劣成性，放你长大也是个祸害，不如早点死了！
哪吒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他想：这话比棍子还厉害。
嘭的一声，哪吒的脑袋垂落，晕死过去。
血和汗随着少年的身子滑落，滴在地上，形成难以磨灭的痕迹。李靖看了看军棍，又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高楼。
他想，这次总能撑过去了。
那些天的夜里，母亲总是会含泪来给哪吒上药，哪吒咬牙切齿笑着说，娘，我不疼。
母亲还叹着气，说我知道你恨你爹，你爹是对不起你，但他也没办法。
他打你的那天，诸侯王已经到陈塘关了，你如果不能受到惩罚，要么开战，要么死的就是小花一家，如果你是你爹，你会怎么选？
哪吒冷笑说，他就是怕惹事。
哪吒还说，他怎么不过来，怕我跳起来咬他？
母亲悠悠叹着气，说你爹他不太想见你。
哪吒低头不语，直到母亲要走的时候，他才低低地说，这是嫌我给他惹麻烦了。
母亲还想说几句，哪吒就抬起头来，说娘你不用管，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管不了的。
西风吹浪，陈塘关里罕见的平静下来，没有李三公子逞凶除恶，也没有李将军动手教训逆子的戏码，四方百姓一时竟还无聊起来。
李靖倒是很开心，这段时间哪吒好好读书，闭门不出，一举一动都符合规矩，他从没见自己儿子这么乖过。
李夫人忧心忡忡，她问李靖，说真的没关系吗？
李靖大手一挥，说小孩嘛，本来就是不管什么事，睡一觉都忘了的性子，肯定没事了。
甚至李靖还买好了礼物，喜滋滋地跟夫人说，等兔崽子生日那天，我就送他一把剑，这小子肯定开心。
夫人笑着说是是是，李靖就更加兴奋，说那当然，我一个军营都带得好，能带不好一个小毛孩子？
还真不能。
那天李靖带着准备给哪吒的礼物回来，哪吒已经坐在庭院里了，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乾坤圈，一方混天绫。
李靖深吸口气，有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稳住心神说：“你干嘛呢？”
哪吒转过身，秋风从他的眉间飘落，李靖恍惚间发觉自己这个儿子的确非比寻常，两三年的光景，似乎就长成了少年。
这个少年说：“我等你很久了，我要再跟你打一架。如果你赢了，我会如你所愿，像之前那样乖乖生活。”
“如果你输了，那我以后的路也用不着你啰嗦了，如何？”
李靖表面上十分淡定，心里已经崩溃稀烂。
李靖说，你这么多天，都在筹备这样一战？
哪吒点点头，说你胆气越来越弱，我会赢。
李靖失笑，勉强说你这是到了叛逆期了。
西风寥落，枫叶飘零，那天哪吒再也没理他爹，不知何时学会的乾坤圈脱手而出，混天绫搅动天地风云，红浪翻涌，金芒乍破，都袭向他爹。
李靖伸手，那把本要送给哪吒当生日礼物的长剑出鞘，剑光一闪，转瞬淹没在红浪金芒中。
那柄剑断作两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最终摇摇晃晃插在地上。
秋风化作两道，飘过李靖的身旁，他身上的长衫猎猎作响，对面的少年大步流星走出李府。
李靖张了张嘴，想说几句，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等他回头想看一眼哪吒的背影时，长风扫过长街，李府门前早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了。
只是李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再次听到哪吒的消息，是从东海龙王的嘴里。
那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唯独李府的天上开始阴云密布，彼时李靖正在后院练剑，忽然就察觉到寒意冒上来，似乎漫天的雷光都聚在他的后脑。
李靖深吸口气，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哪吒。
除了哪吒，陈塘关还有什么人能招惹这种传说里的东西呢？
念头还没转完，李靖背后已经传来了极威严的声音：“不想整个陈塘关为你儿子陪葬，就把他交出来。”
李靖面不改色，说不知小儿又犯了什么罪孽？
那声音说，他杀了我的三太子，东海龙王三太子。
李靖：嘶，那小子还挺厉害。
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聚起雷光：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李靖：呸！小兔崽子！等我把他抓回来，一定亲手交给你，让您把他碎尸万段，告慰三太子的英灵！
东海龙王：行吧，那我就在你家住下了。
李靖：？？？
东海龙王：你毕竟是他爹，真让你亲自动手，我过意不去。
陈塘关李府里，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李靖想了半晌，才说龙王啊，其实你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跟这个留守儿童的关系并不好，他未必会回家。
您要是一直守在家里，万一他直接逃出陈塘关，逃出东海呢？
龙王毫不在意，说没事，我打听过了，他跟他娘关系蛮好的，一定会回家。
李靖：……
龙王停了停，森然道：“至于外边，我已经请其他三位龙王包围过来了，倘若你儿子还能逃掉，我只能杀掉全陈塘关的人，给我儿子陪葬。”
话音落地，风止雨收。
当李靖回过神的时候，龙王已经隐遁在李府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而事情的真相，李靖也很快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了。
龙王三太子喜欢吃人肉，尤其喜欢看小孩子的恐惧、愤怒，他说这样能让肉更加紧致，口感会好许多。
哪吒看不下去，就一圈砸死了他。
就这么简单。
如今四海鼎沸，就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李靖扶着脑袋，心想这都是什么屁事。
随着哪吒日复一日的不见踪迹，陈塘关上方的阴云也越来越厚重，东海龙王也不再隐匿，径直出现在李府的后院里，坐在石桌前喝茶。
铅云如铁，雷光阵阵。
李靖随意坐在龙王对面，叹息说，不能放过陈塘关吗？
龙王摇摇头，说神灵一怒，流血万里，子不教父之过，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李靖反倒笑了，说我儿子挺不错的，倒是你家的三太子，那是什么狗屁东西？
龙王也不气，慢悠悠喝着茶，说我容你这临死之人猖狂几句。
李靖摇摇头，说即便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好过。
龙王用古怪的神情看着他，说怎么着，你还以为你儿子会替你们报仇不成？他有再大的能耐，还能煮沸四海不成？
李靖喝了口茶，又撇撇嘴，说这玩意没味道，还是喝酒比较爽。
他自己拿出壶酒，仰天灌入喉中，顷刻饮尽一壶酒，纵横沙场的将军仰天大笑，说龙王，我何必要儿子替我报仇，我自己便要撕下你们一块肉来！
龙王皱着眉头，看智障一样看着李靖。
你是凡人，如何与神灵争锋？
这话李靖还没有回答，阴风阵阵，雷光隐隐之间，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稚嫩，嘹亮，又清澈高远。
“陈塘关哪吒在此，谁来与我一战！”
那天陈塘关前，哪吒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下，头顶墨色的云层，叫嚣要与四海龙王一战。
少年人嘛，总是这样，以为自己身手不凡，就能天下无敌。
只可惜这世道常常是你举起剑，却不知如何斩，没人要跟你打架，他们要逼你自杀。
四海龙王就是这样的。
他们说，哪吒小儿，你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要一战，你可知真打起来，洪水滔天，陈塘关数十万百姓都会因你而死。
这里边有你熟悉的邻居，有暗恋或者你暗恋的小姑娘，有疼爱你的母亲，还有你那个动不动就打你的父亲。
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龙王的声音回荡在云层与海面上，扩散成阵阵滚雷，激荡四海的潮水。
哪吒紧紧咬着牙，他突然想起李靖，当初诸侯王来到陈塘关时，暗流汹涌，也如今日。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他迎风问龙王说：“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东海龙王悠悠飞起来，他的背后是四海大军，刀枪剑戟，都对着陈塘关百姓，他说我们不想做什么，而是要看你想做什么。
哪吒：有屁快放！
东海龙王笑道：“你不要一人做事一人当吗，你死了，我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海风浪浪，哪吒的混天绫不住向后飘，他已经想不出如何破局了，诸侯王会退走是看在李靖的面子上，但对上龙王，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显然没了用处。
隐约间，他察觉到李靖开始调兵，无数的青铜甲士从四面八方涌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背后的陈塘关，百姓已经开始仓皇，恐惧，说哪吒，你救救我们吧。
怎么救他们？哪吒闭上眼，叹口气，心说罢了，一死而已。
他踏前一步，随手拔出城头的守军残剑，扬声道：哪吒今日，割肉还母，削骨还父，陈塘关自此与我再不相干，我死便如何！
东海龙王说，好，好一个昂藏汉子！
三言两语，大势逼来，由不得你不死。
哪吒闭眼，举剑，正准备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句话，这句话穿越了许多年头，把他倏然拉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小子，你干嘛呢？”
他等了许多年的父亲，大步踏到他的面前，劈手夺下他的剑，掷入层层墨云。
哪吒抿着嘴，说你来干嘛？
李靖瞪着他，说回答我，你是要干嘛？
哪吒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天风骤起，李靖仰天大笑，说你这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以为你死之后龙王就真的不会水淹陈塘关吗？把几十万百姓的生死，寄托在这种狗东西的良心未泯上，你这也叫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当得起吗？
哪吒心头的火也越来越大，他大声朝李靖吼，说不然呢，我还能怎么样？
李靖一笑，还顺手摸了摸哪吒的脑袋，然后抬头看着远方的四海龙王，以及漫天的海兵。
纵横沙场，未尝一败的将军笑着说：“灭了他们。”
天地间有一瞬的寂静，继而四海龙王放声大笑。
哪吒诧异地盯着他爹，这个在他印象中早被磨没了胆气的男人，正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哪吒说，万一输了，陈塘关百姓受死……
李靖说，三军在此，要你一个小儿的性命来守卫城池吗？笑话！
既然已经再无周旋余地，你死我活，怎能期待着对方手下留情。儿子啊，你比为父差得远啦。
李靖纵声大笑，当先提剑转身，迎着四海龙王无边无际的兵马冲过去，他的兄弟嗷嗷叫着在后面追，没人多问一句。
凡人如何与神灵争锋？
华夏儿郎，从来都是凡人与神灵争锋，宁死也要啃下一口肉来。陈塘关里的凡人军队气魄冲霄，厚厚的云层竟也摇动起来，透出一丝又一丝的光亮。
风云雷动，四海龙王终于也变了神色。
哪吒呆呆地站在城头，他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真的是个英雄，那些琐碎的日常，经年的时光都只不过遮蔽了一个少年的眼睛而已。
事到临头，这个他应该喊他父亲的男人，总会撑住他头上的天。
宁死不退。
少年的眼里含着泪，他抖起混天绫，红浪荡开来，漫无边际，煮沸了四海。乾坤圈自手中长挥，金芒刹那间冲破了云霄。
哪吒高高跃起，大声说：“四海的龙王与杂兵，你们一起来吧！”
很多年以后，东海事件早已被天庭按下，哪吒跟李靖还是会经常吵架。
但有时也能坐在一起喝酒。
酒酣耳热，大醉高歌，完事俩人还差点拜了把子。夫人一脸无奈地站在他们中间，表示父子之间的情感实在太难以捉摸了。
其实哪吒也问过李靖，说你带兵冲向四海龙王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李靖说，自然是男儿威武不能屈，我堂堂陈塘关总兵，保家卫国，管他是敌军还是神灵。
酒醉之后，李靖就换了说法，说他娘的，那群狗东西敢动我儿子，我砍死他们！
哪吒哈哈大笑，笑得热泪盈眶。
当然哪吒也问了，说我小时候你经常揍我，其实也都是为了我好，对吧？
即使是酒醉的状态，李靖也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大笑着拍哪吒的肩膀，说没有没有，当时就是你太烦人了，我看见你就想揍你，哈哈哈哈哈。
哪吒：……
东海碧波平，海上明月生，哪吒无奈地笑了笑，仰天灌下一杯酒。
儿子说，杯酒祝寿，希望老爹你慷慨万年长。
----------------------------------
本文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删除。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