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杨意带着孩子回到老家,在淮南一处山清水静的地方。晚上他喜欢一个人靠着水塘,坐一两个小时。望着水塘罩着沉沉的夜色,小风一刮来,让人不禁要打个寒颤。
可是杨意就喜欢这个调调,万籁俱寂里,他却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跟白天的光景迵然不同,那些夜晚出来的小动物构成了一副繁忙的影像。
夜色中的田野是很热闹的,只是很多人往往在这时候沉沉睡去,不觉另一番天地的存在。杨意越坐越精神,偶尔听谁家的院子里还有马嘶人起,提醒他原来村落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独坐。
杨意小时候的玩伴大庆也从家里出门,他知道只要杨意一回来,就喜欢夜里来水塘边坐坐,果不其然,他见杨意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像是在那里餐风饮露,一副怡然自得。
他淡淡得笑笑,挨着杨意身边坐下,池塘边有蛙鸣,有虫叫,还有他随手拿出来的一管玉笙:“借你玩几天!”,他递给杨意,杨意伸手接过,想就近凑到嘴边吹一声,可是才发现夜凉了,指冷玉笙寒,他笑笑,轻轻说声谢谢,把它塞在怀里,冲着老朋友拱拱手:“我明天再吹!”
两人并排坐着,没有说太多的话,好像大家都不忍打破这春透时节的一片宁静,好像很多年前一样,风景依旧,人也依旧,连想得事情都一样。
“我找到那个老头了”,大庆先开口,“是吗?他愿意见见我吗?”“我还没跟他提起你”,“好的,告诉我他人在哪儿,我去找他!”
他们坐的那地方,身后有一颗大树,大树上缠着手指粗的铁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缠上去,更不知道缠上去的目的为何。杨意前年开始对这段铁链产生了兴趣,那是因为孩子有一次走过大树,指着它问杨意:“爸爸,这是什么?”。
杨意不在意,小时候这根铁链就在这里,照他想来,也许是用来拴驴马的。可是孩子觉得蹊跷,他告诉杨意,这根铁链上有血迹。杨意把链子仔细看了一遍,告诉孩子,那不是血迹,而是锈迹。
孩子坚持说,那里面有血迹,而且是由汗水转成血迹的。杨意有点听不懂,不明白汗水是怎么转成血迹的。孩子接着父亲走到一边,仔细给他讲。
杨意的孩子有一个师父,那师父早年是修道的隐士,大概到了八十多岁才决定出山。出山的第一天,就在山门遇到了杨意的儿子,见小家伙异常可爱,顿生爱怜心。
也可能是因为杨意的儿子有天生的慧根,遇见这个师父也是欢喜,两个一老一少虽然第一次见面,可聊得很开心。一个八十多岁,一个十岁不到,居然相谈甚欢。
老师父问孩子,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徒弟,孩子都不知道当徒弟要学什么,就一口答应。老道士又请杨意同意,说以后孩子必能给他们带来福报云云。
杨意那天是带着孩子来公园逛山的,见老头这么说,也就随口答应,毕竟见他两人还能说到一块去。老道请杨意,如果时间允许,两周带孩子进山一次,大概半天时间,把孩子留在道观,下午来接。
杨意想着能跟着老人家,学学古文,了解一点道家的辩证思想也好。那天孩子把杨意叫到一边,告诉他那血水其实是汗转来的,孩子跟老师父已经学了两年的道。
孩子说,师父曾经告诉他,汗水实际是血水变得。以前的磨房很小,拉磨的驴在房子里一圈圈的转,身上的汗蹭到墙上,时间一长,汗就成了血。
他还告诉杨意,母亲的奶水也是血水变得,把母乳放在太阳底下晒,有时候就会被晒成血水。而那根铁链子上的血迹,实际上是母乳变成的。
经他这么一说,说得杨意心惊肉跳,虽然他对儿子的话半信半疑,但是一想到如果事情是真的,那这根自小就存在的铁链子,到底绑得是哪一个女人。
为此,他开始对这根铁链起了好奇心。他先是问自己父母,他们不知道。再问村里九十多岁的老人,从那些老人讳莫如深的态度里,他觉察到一点异样。
当他们被问到那根铁链子是不是曾经绑过什么人,老人们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说年代太久,记不清。
这倒激发了杨意刨根问底的念头,如果其中有什么冤情,必然跟自家有关联,毕竟这棵在树是属于自家的。儿子也鼓励杨意把事情调查清楚,他还声称那根铁链上有怨气。
杨意是在村子里的阅览室里找到线索的,在一本关于村中纪要的书里,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民国11年春,杨家献祭沉塘一女。”
这句话看得杨意胆战心惊,他不由得想到了杨家大树上的那根铁链,为什么要献祭,如果按照儿子所说,那个女的有可能还在哺乳期,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意看到这本书是村中纪要的上集,他问阅览室管理员借阅下集,可是管理员告诉他,下集被一个王姓老人借走了。
杨意感觉到,最后一页上记载的故事一定在下集里会有一个说明,现在要找到那个王姓老人在哪里。管理员给他看那个老人的借书签名:“王大魁”。
可是管理员告诉他,王大魁借书后的第二个月,就不知去哪儿,至今已经几年没有消息。
杨意把找王大魁的这件事告诉了大庆,大庆答应他一定帮他找到。
“要带上这根玉笙吗?”,大庆肯定得点点头:“一定要带上,你得小心,他听到你一吹,估计会狂燥的!”“你知道吗。我儿子三年前被人收做徒弟了,他师父道行不浅的。”“和我们师父比呢?”“不知道,一个是收妖的,一个是修仙的,怎么比呢?”
“你肯定王大魁是受害者吗?”“我觉得那个女的也是受害者,她不过是通过他来讨个说法!”“当年为什么要把她沉塘呢?”
杨意侧过头,望了望大庆,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回答,“我很难想像一百年前的人们,他们的想法是什么。我想你和我的任务,就是帮师父把这因缘了结吧,该偿还的偿还,该赔罪的赔罪,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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