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清明节,我不小心放走了一条装在透明瓶子里,黑红相间的小蛇。外婆骗我小蛇到坟头做窝去了,于是我也很久没给爷爷奶奶上坟,不知是怕那条蛇的反扑,还是单纯因为没有时间。后来三伯家嫁了女儿,我才选择回去看看。
车还是如每年一般慢,我还是像个孩子一般急吼吼地望着车头所指,滚滚向前不甚平整的公路,不停地问爸妈什么时候能到。他们也只是敷衍着作答。
路上总是无聊,人生总在路上。当然也总归会有到的那天。于是,放了包裹,稍坐一会,就见到了新郎。我和新人在里屋聊天,说实话也没什么话好聊的,结了婚的堂姐似乎比我们更早地变成了大人。那一瞬间,那时的我认定,以后的自己会无数次地回想起更小的时候,三伯家的大院子还没有卖掉的某个下午,静儿姐是怎么哄手指被门缝夹到的我、同时秋子姐是怎么嘲笑我是个娇气包的故事。
那是一个回不去的下午,于是当时的我想,若是这个下午,在往后的某一天,我会不会突然地想起,突然地流泪。那么我不得不记载,那几天所发生的所有了。
总归二字“草率”。
我抬头看了几眼潇洒帅气的新郎,他正把一枝烟放在火塘里点燃。哦,多么省事,如同他轻易点燃了堂姐生活的激情。而此刻的我,默不作声,却在心底祝他们幸福。有些爱情就像点一根烟,风大就要多打几回火。在安静无风的室内,只需要把手凑向火塘,毫不费力。同样也像某些人无语的祈祷,不用承担责任,反倒收获各种心灵上的快慰。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去未来,不多久就开饭了。有时我会觉得时间太快,如同一对夫妻从新婚到白头,俩人也拥有不了太多共同的岁月。我和太多人擦肩而过,之后默不作声,或许我和堂姐夫还有许多再见的可能,或许我和大多数人一辈子说不了几句话,或者是再也说不了一句话。然而共同拥有过,哪怕只是一个下午,那些回忆依旧可以算作我们最好的收梢。
吃过饭,大人们打牌、胡言,我便早早地睡去了,明早送亲还要早起。还记得那天睡之前看的是李娜,网球。李娜赢了,我也很开心。就像所有的亲人都为我美丽的堂姐的婚姻而开心。
嗑了瓜子,一个我从未见过,或者我从未有过印象的婆子来到客房,说道,你真是跟海峰小时候一模一样。虽然心里淡淡地抵触了,但我还是笑着说,都说我像,都说我像。她不安地搓着手,说,这被子床单都是刚洗过的,干净的。其实她不说我也不会嫌弃,何必呢?于是我露出了笑容,她也释怀地笑了起来。
那时的我还没有手机,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哪里读大学。那时的我还够直够单纯,做事不需要有人陪,也不会浪费时间陪某个人。所以一切都在慢慢改变,当时的他们不再是以前活泼可爱的热血青年了。以后的我,也不会再是那个痴痴笑着、什么都不怕、有棱有角的人了。被生活打磨平滑,我的堂姐的婚姻,由此可以预见。
第二天一早,天黑得令人疑惑。大串大串的鞭炮噼啪作响,我也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刚走到门口,只来得及看到新郎背影,他侧抱着堂姐,如同一个拯救落地天使的骑士。耳边有人不断提醒骑士,小心点,别踩到裙子了。我只觉得聒噪。随便吃了点东西,(我还是不习惯黄陂的小吃)就匆忙跟车去了新郎家。
新房很清爽,婚纱照也是精致。我能料到他们会很幸福,至少比目前的生活要稳定幸福。亲爱的静儿堂姐是长大了,秋子姐姐何时结婚、我又何时娶一个爱的人呢?这些是我料不到的,就如同我料不到生死,看不清未来。
有人说过,在意当下便够了,可如今的我,没有目的,如同苍蝇,何处不能叮?何处不能歇?何处不能畅快地下崽呢?当下,是蝇人考虑的。我等,皆是蝇人。
回家的路上,我又想了很多。现在只全忘了。我怕以后连那天都记不得,所以,我只好写下来。如果哪天手机进水、或者遗失,我的记忆,便随着这流驶的时间,无影无踪。如果哪天再看到这一篇不知所云的杂记,我会不会惊讶于这没写完的结尾?我会不会惊讶于当初幼稚的思想?我所能料到的,某年的我,偶看这篇,记忆被唤醒,感觉自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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