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里的路,路里走出的故乡。
这条路,这个故乡,如今回不去的地方。
-----------题记
小时候父亲嫌我走的慢,一到下山的时候总是把我背起来。那条路上,父亲的背就成了我温暖的床,我趴在上面迷糊糊的作梦,醒来时总看到一大滩口水印。一次感冒,我重复做着把棉絮一根根塞进蚊帐孔的噩梦,母亲换了床棉被后才罢休,父亲背着高烧的我飞奔下山,两边的山急急的往后退,那是印象里父亲最后一次背我。
下山时, 我走在前,父亲就在后面陪我慢慢的走,偶尔指着路旁的植物问父亲是什么,然后心血来潮任性的闹着要他挖回去种。有时候刚好碰到父亲去了县城,他就会买点吃的让我上山时一路啃回去,然后提着另一袋说这个回去后给母亲和我一起吃。
10岁那年,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父亲把母亲的自行车扛到了这个没出现过交通工具的小山村里,在门口并不平坦的那块平地上我东倒西歪的学会了骑自行车。父亲再次把它扛到山脚的那一刻,我正式开始了我的自行车求学生涯,父亲自行车后座原属于我的位置给了母亲。
父亲总是在星期一的一大早送我下山,再送我到学校,到了星期五下午父亲就在学校外接我放学,陪我走那条他走了几十年的山路回家。冬天的时候,天还没亮母亲就会起来做饭,再赶一个多小时到学校。星期五回到家时天通常都黑了,不变的是那盏橘黄温柔的灯光,烟囱里白白的炊烟,微风吹过路旁的稻田和山上的树木传来沙沙的声响,偶尔夹杂着鸟儿归巢的叫声,空气里弥漫着青青的稻香和树木泥土混合的味道,还有那条小河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父亲就会不自觉地笑笑。那时候最羡慕那些放学后可以回家的同学了,他们都有爸爸妈妈在家做好饭给他们吃,所以那时最喜欢的就是星期一跟星期五了。
六年级开始,父亲开始不下山接我了,每到星期五和顺路的同学分开后就死命往山脚下赶,匆忙放好自行车,背着书包就赶快回家了,那时候天已经有点灰灰的,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那一路我都能嗅到山林草木清新的气息里浓浓的父亲的味道,一如那盏清早傍晚准时亮起的温暖的灯光,让人勇敢、安心。
那几年里,村里越来越少人,几家人加起来还数不完10个手指头,更没有同龄人。一到放假的时候,最兴奋的莫过于去县城了,那种感觉还真有点乡巴佬进城的味道。没事的时候,我开始在那条路上来回跑,做些天真可笑的事,去摘父亲跟我说的野果吃,慢慢胆子大了还会一个人跑上山去找父亲进山时带回来没吃过的野果。每到夏天就要烧蚂蚁,那些横行霸道的蚂蚁,粗粗的横七竖八的一排排,屋檐下,厨房里房间内,甚至床底下都是,看的我浑身鸡皮疙瘩。还想起那些年被母亲拉去拔杂草,那讨厌的草汁沾在手上洗也洗布掉。扎完讨厌的烟叶,身上总是一阵怪味。晚上打着手电兴冲冲的去河里捞虾,直到家里的猫都不吃了才罢休。帮母亲弄扫把,弄得那些棉絮样的种子满天飞,煞是好看。还跟母亲上山砍柴,被山蚊子叮的包痒了一个星期才好。有一年任性的要母亲种花生,母亲拗不过我,种了半亩地,结果只收了半箩筐,还是不饱满的,都被可恶老鼠吃光了!从那时我开始对我家的猫好起来。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它是你儿子啊!”就在那年的冬天,大雪下了足足一个星期,瓦檐的冰凌差不多1米长,山上地上都是白白的,夜里时不时能听到竹子被压断裂开的声音。人走在路上都是嚓嚓的声响,从树叶上能完整的拿起一片透明的“树叶”晶亮晶亮的。父亲在大门口烧起一堆火,村里几个人就围着这堆火说着那时候我听不懂的话,那是记忆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还是在那条路上,我跟父亲有了第一张合照,那时刚及父亲的腰,背景是一片白茫茫。
一样还是那条路,一样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路旁的树木越来越多,小的已经长大,高的越来越高,唯一不变的是陪我一起走这条路的还是父亲。来来回回,这条路就走了十几年。就在这条路上,父亲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认识了很多对我童年来说举足轻重的零食。在这条路上,我慢慢长大,父亲慢慢老去。
梦里,还是会回到故乡,闻到熟悉的味道,青翠的山林,明亮的小河里偶尔游过几条石斑,石头上菖蒲细长的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好闻的味道。河畔的桃树偶尔飘下几瓣落英,上面可能还有一只迷了路的小蚂蚁。母亲在河里洗着父亲进山后换下的衣服。埂上那棵柚子树上挂满了中看不中吃的小柚子。屋后的竹笋冒出了头,正努力往上长,上面还沾着颗可爱的露珠。还有那些可爱的零食,都在风里向我招手。睁开眼,老去的风景,承载我童年记忆跟幸福的温暖山村,颓败的老屋,还有曾经飘着稻花香的田埂上如今狗尾巴草迎风飘摇。
这条路,一头连着故乡,一头在我心上。
再远,远不过故乡;再长,长不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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