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对话的原则是平等,如实,好奇,尊重
1. 平等
这是对话原则的一个基本。
平等的空间是需要被创造的,在不同的情境下,平等的难度也不同。
比如如果你在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公司里,或者团体里,平等就特别难以实现。但是平时我们的对话练习里,这个平等是完全可以被我们创造的。
平等的创造首先,要看我们如何看待彼此的关系和对话的关系,我们是彼此的对话伙伴,是意义的共同创造者,而不是一个“砖家”和一个“有问题的人”的对话,也不是“帮助者”与“被帮助者”的关系。理解到对话当中其实没有谁在单向地“帮助”谁,两个人其实是在对话的过程中相互影响,彼此帮助的,这一点也很重要。
另外我觉得能让我自己更谦卑,更遵守平等原则的一个想法,就是“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专家”,我们无法比另一个人更了解他们的生活,也无法预测对方想往哪里走,所以对话中那种谦卑,就是我们意识到自己即使问了对方问题,也只是像抛气球一样,仅仅是让对方继续聊下去的邀请,而不是“带领”对方,“引领”对方,甚至“领导”对方去我们以为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说“跟随”,“贴近”,而不是“引导”和“指导”。一个人要多自负,才能自以为是到觉得自己可以“指导”别人的生活呢?
平等其实非常难做到,因为主流文化里有太多权威的声音,我们也都想要做专家,做领导,并且能够真正跟我们平等相待的情境又少之又少,我们更多的时候被不公平地对待着,也习得了这样的方式去对待别人。所以对自己是否成为了某种“霸权”和“权威”,如果可以多一份觉察,就会有不一样。同样,在工作中如果能够邀请更多元的声音和视角,如果能够在小环境里创造更多的平等空间,这个小环境也会获得更多的创造力和活力。
2. 关于如实
我个人的体验是如实的基础就是平等。如果我们发现自己说实话会被评判,被指责,甚至被权威打压,我们就无法做到如实。
举个例子,比如我们可能跟很权威型的父母就无法如实,可能一个男孩一辈子都不能告诉他的父母他其实喜欢男生,因为这样的如实不仅不可能被倾听和理解,还会被打压和评判,如实在这样的情境下是危险的,可怕的。再比如对于领导,我们很多时候也很难做到如实,因为他们“权威”的角色同样会对我们造成危险,让我们的如实变得危险。
所以平等是如实的基石。
当然,有的时候如实也可以反过来创造平等。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勇敢地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和想法。这里还有一个可能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如实本身并不代表任何真理。如实也仅仅代表我们自己的视角而已,就像在反思团队里面,我们如实地表达自己对于当事人对话的想法和感受,或者自己的某些内部对话,这些东西哪些真正对对方有帮助,我们是否真的听到了对方想表达的东西,都可以在对方的反馈中得到回应。这也是如实的重要性,因为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回应你,你也无从考证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对方,理解了对方,或者为对方提供了新的视角。
不要怕如实,先说出来,再从别人的反馈中学习。
3. 好奇
每次想到这一点,我就会想到贺琳说的,好奇是会传染的。从我做咨询以来,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对人,对事情,对世界的好奇都越来越多。在我还是新手咨询师的时候,的确会有些时候害怕自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可是现在通常是自己有很多好奇,有些好奇在对方讲述的过程中自然被回应到了,而另一些好奇是我还不知道,特别想知道的多些的部分。合作对话里总是在强调not-knowing,这份not-knowing,并不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如何先把自己的“知道”放在一边,不断学着放下自己的假设,预测,评判,也放下对于对话的控制,仅仅是谦卑地好奇,好奇本身就会创造巨大的空间和能量。
而且我觉得好奇也是可以学习的,每次反思团队或者其他人问问题的时候,都是我们学习好奇的机会。如果我们发现自己被某个好奇吸引,可以问问自己,如何把这种好奇方式融入到自己的对话中。可能这些好奇并不是一个技术,而是看待问题的一种视角。就比如看到有问题的一面是一个视角,而看到在处理问题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智慧,坚持,努力和不易,就是另一个视角。不同的视角,会有截然不同的好奇。学习其他人好奇的视角,也非常重要。
4. 尊重
我觉得能做到前三点,尊重也基本上就能做到了。
这个尊重有谦卑的部分,也有一种相信和耐心。
当你真正相信对方“本自具足”时,就会对于过程更有耐心,有更多的相信。
我们之所以不去过多的预设结果,或者并不急着去到达哪里,获得些什么,是因为我们对于过程的充分信任。
当我们足够相信过程的时候,我们就多了一份耐心。比如每个人的节奏都不同,我们要如何尊重对方的节奏?再比如每个人讲故事的方式都不同,我们要如何尊重对方讲故事的方式?当我们对事情有自己的判断,假设,甚至评判时,要怎样尊重对方自己的选择和想要去的方向?
对话做多了,其实谦卑之心自然就有了,因为你会发现对话也有它的局限,我们的好奇也有视角的局限,不断直面自己的局限和生命的局限,并且渐渐学习破除这些局限,本身都很不容易。这种不容易多了之后,自然就开始谦卑了。
对话的局限其实是有的。
首先就是语言的局限,即使是广义上的语言(肢体语言,面部表情,声调,神态),也都有其局限。
中文里总说听弦外之音,弦外之意,其实就是听语言背后真正想表达什么。
语言世界跟心灵世界的关系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语言有命名的功能,但是一件事情的命名并不等于这件事情本身,任何事情都可以有很多种命名,所以我们会说对一件事情,我们会有很多种叙事方式,也有很多种视角。这些视角中并不存在绝对的“真相”,但是把这些像哈哈镜一样的视角拼凑在一起,我们或许能够离“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境界近一些。所以对话的局限,本身就包含着视角的局限,如果参与的人中视角不够多元,人们不够如实,或者不够开放,可能我们在对话中就还是局限在自身的视角里。
另外,再比如我们总说合作对话,但是如果对方拒绝跟我们合作呢?就算我们带着平等,如实,好奇和尊重,想要邀请对方对话,但是对方拒绝跟我们对话,或者对方需要的并不是平等的关系,而是占据权威和霸权的地位需要我们绝对服从,再或者对方把我们当作权威想要我们告诉他们怎样做而不是平等对话,这些情境下对话的难度都会增加。
并且我一直觉得对话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虽然偶尔会出现灵光一现或者英文里说的“aha moment”,但大多数情况下,对话其实是一个慢功夫。每次对话中,我们的想法会有一些变化,但这些变化是否能转化中生活中的行动,这些想法如何变成现实,都需要一个尝试和试探的过程。很多时候,对话更像是让我们打破语言创造的囹圄,让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就成为了我们下一步行动的指引。我们在对话中感受到更多的力量和对自己的相信,它们也同时变成马上去行动的支持。既然对话是慢功夫,那么如果一个人期待着一次对话可以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这种着急和急切就是一种局限了。
还有对话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比如对于呀呀学语的孩子,或者比较小的孩子,也许绘画,音乐或者其他的方式能更好地跟 他们交流。去美国的时候,一个自闭症儿童的校长跟我分享了很多他们跟孩子互动的方式,很多时候他们都想办法减少文字语言的部分,因为自闭症儿童经常是用图画思考的,所以他们会有很多用图画表达的方式来跟彼此沟通。所以从广义上说,其实合作对话很多时候也可以是非语言的对话,或者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对话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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