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

彩礼（小说）（外词一首）

              文/雨中大树

        我的黑色大众小轿车在烟波浩渺的松石湖边村村通公路上，缓缓而行。围湖的柳林枝头，嫩绿的芽尖报道着初春的生机，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在林间浅声吟唱。透过柳林间隙，湖面上有几条小渔船在慢悠悠地划动，隐约传过来青年男女的欢笑声。坐在副驾上的老伴说：“真好兴致，大年初四居然跑到松石湖来赏玩。”

车迎着暖洋洋的春阳向东行，湖畔的芦苇村扑面而来。一幢幢小洋楼整齐划一地排成一长串，黑色的坡屋顶，彩色的瓷砖墙面，媲美县城里的联体小别墅。锣鼓声鞭炮声，从村子里飘过来，震耳欲聋。老伴脸上一片钦羡表情，不无感概地说：“还是老家的年味浓！”

芦苇村的堂弟老五，他的双胞胎二小子苇苇，今年都过了而立之年，在农村绝对算是大龄青年了。难怪堂弟兴致勃勃地邀我俩回村来参加他小子的婚礼。

        车子停在村头的空地上，堂弟快步迎上来。身上穿一套戏剧社的官服，头上歪戴官帽，脸上涂抹了油彩，怪模怪样地。身上还斜披着一条缎带，上面印着：今天我值日。堂弟妻子也被人在满是褶皱的脸上涂抹了油彩，手里拿着一把电视剧中济公禅师的道具破笆蕉扇，她也一并过来，拉着我老伴的手，两只小眼睛笑成一条缝。连声说：“哥哥，嫂嫂，新年好！欢迎欢迎。”

    此刻，迎亲队伍巳然进村，鞭炮声，锣鼓声再度响起。走在队伍前列的正是我的堂侄，一米八的高个子，英俊潇洒，一身米色西服，刚好合体，一条金黄色领带，帅气地在胸前飘动，脚下一双黑色皮鞋，擦拭得油光锃亮。说他风度翩翩，毫不为过。他的西服上别着新郎彩色标牌，红光满面，一脸笑容。他的身旁并肩走来的是新娘子，新娘子一身粉红色套妆，圆脸盘，胖乎乎的，两只眼睛倒是大大的，含情脉脉地和新郎细语。

        突然，几个年青壮汉押着堂弟走过来，随之命令这个准公爹，转身180度，半蹲下身子，进而两壮汉架着新娘子趴在公爹身上，一场公公背媳妇儿的闹剧开演了。众人呵呵大笑。可怜我的堂弟，虽然只是五十余岁的半老头子，背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瞬间累得一头大汗，花了大半个脸。堂弟妻子在一旁拿破扇子替公爹扇风，也是高声大笑，眼泪笑出来，也弄了个半脸油污。新郎此时不再是主角，无奈地跟在闹腾队伍后边一脸傻笑。

        老伴在我身后扯我的衣摆，也是嘿嘿嘿直笑。我前些年娶儿媳妇时，县城内不时兴农村这一套，倒也文明得多，较之农村婚典，少了一些搞笑的东西，欢乐气氛没有乡野这么浓浓的。

        喜宴开始了，芦苇村一排楼房前的空场上，露天席开了一百零二桌，气势之大，令人膛木结舌。堂弟是地道的土农民，来参加婚宴的除开亲戚，便是左邻右舍，全村的乡亲。时逢新春佳节，几乎是各家各户整家吃席。宴席上是老家传统三蒸名肴，牛羊乌龟，鸡鸭兔，脚鳝财（野生或者家养的甲鱼，老家称脚鱼，鳝，黄鳝鱼，财，财鱼，老家称黑鱼）应有尽有。热气腾腾，十大海碗摆满八仙桌。

        婚典喜庆班，演员表现喜庆的家乡花鼓戏，扩音器把悠扬的乐声，送到松石湖面，惊飞柳林枝头的鸟儿。

        我原本是本家弟兄，应该属于婚典中的服务者。礼宾先生尊我是久居县城的公务员，特安排我在首席陪今日的最重要的客人，堂弟的妻弟，按风俗，今日婚宴，舅父为尊。酒过三巡，新郎偕新娘前来敬酒，首先敬舅舅，新娘斟酒，双手奉上，舅舅接杯，仰头就喝，新郎陪饮，如此连斟三杯，舅舅连饮三杯，饮毕，舅舅掏出一个红包，陪伴新娘的苇苇本家嫂子，打开红包，清点一遍，然后高声宣布，舅舅红包：“万里挑一，谢谢！”（10100元人民币，寓意，新娘子是万里挑一的人儿）轮到新郎新娘敬我的酒，我也随了一个一千的红包。苇嫂子声调明显降了一个八度：“大伯千里挑一”，弄了我一个大红脸。芦苇村是近千户的大村子，外出打工的，做生意的，开工厂的，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农民的视野开阔了，出手可比我们这些小公务员大方得多。

        酒席在继续，舅舅醉眼朦胧，在我耳边悄悄的说：“老哥，我替外甥抱屈啊！”我瞪大眼睛盯着他：“你醉了！”他揺摇头，连声说：“没醉没醉，我外甥头婚，那新娘连这一回，可是三婚了！”

        因为要开车，我是滴酒未沾。酒席在继续，音乐声荡漾在整个村庄。乡亲们沉浸在喜庆中。

        我的黑色大众轿车缓缓地行驶在松石湖畔村村通公路上，此刻，我和老伴返回县城。老伴轻轻地告诉我：“老头子，你知不知道老五接这个儿媳，送了女家多少彩礼？”“彩礼，不就是男家给女家的聘礼，万儿八千，最多三五万吧？”“哼！足足三十万。”老伴的话弄的我也是一脸惊诧。老伴随之告诉我，堂弟妯娌悄悄告诉她：“钱花的值，没得媳妇儿，我哪里去找孙儿？村里还有三十多个青年光棍呢！”

        午后的春阳，投射在车档风玻璃上，刺得我眼晴睁不开，我戴上遮阳镜，只听得老伴在副驾座上重重的一声叹息，一缕忧思爬上我的心头。一首七言绝句脱口而出：风水流年颠倒转，月神忘却系红绳。但凭彩礼儿妻娶，贫富不均是永恒。

 

                  外一首

            蝶恋花.彩礼怨

        芦苇与楊柳叶是热恋中的一对农村青年恋人，受当下愈演愈烈的彩礼风俗影响，女方父母索要巨额彩礼，男方因家贫无法与心上人结成连理忧愁成疾，女孩以死与世俗抗争，上演一曲现代悲剧。长留遗恨空悲切。

            蝶恋花.彩礼怨

              文/雨中大树

      （词林正韵/唐.冯延已体）

        芦苇恋依楊柳叶，暮暮朝朝，倩影未停歇。靓女临窗遙望月，相思且寄秋风越。

        筹措聘金行礼节，天价难园，忧虑神穷竭。抗命跳楼伊巳殁，长留遗恨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