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摄影|萧瑶夕
春天·观花·写作“君于树下舞剑,树报以满肩落花。我在某个春天里得意忘形。”
>>摘自2021年日记。
>>文字与相片并非一一对应。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13日
低矮的树林仍是冬日的模样:光秃秃的,如持叉站立的卫士。阳光倾盆而下时,尖细的树梢流出模糊而微妙的光晕,营造出细腻的氛围;阴雨天里,它们遁入雨雾,静默如悼亡。今天却意外地发现一棵白色花树,花团锦簇,遥看如云端,近观似积雪。
有同学在采花,我问他此为何物,想,就形貌而言,或许是桃花梨花之类。他回答说,这是李子花。微微惊诧,仔细看一会,才知端倪:不同于桃花圆润的花瓣,李子花的花瓣挤满褶皱,而且格外甜香。
花树周围围了一大圈人,他们都在指指点点、啧啧赞叹。我保持一定距离,只见花枝仿佛纤纤玉手,优雅地捻着团团花球,端坐此地。
对花树念念不忘,晚自习放学后还来观赏。白色花树依偎在月光的怀中,地面上疏影斑斑。一时屏息敛神,嗅到暗香,仿佛听到从容而亲昵的私语声。草木有灵,大抵如此。
春日,从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开始。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15日
书店旁的几十株桃树全部开放,一片明艳,但那深深的粉红色终究显得艳俗,不如其他地方那样是幽深的翠绿中藏着一抹淡红,疏朗雅致。停下脚步细细观赏,想折枝祭春。
诚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淡薄一些较好。
白色花树还在盛放。有人摇动它,细碎的花瓣纷纷飘落,满地落叶间顿时夹杂许多白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18日
山前石阶上满是红绿相间的落叶,老者握着扫帚缓慢而细致地清理,淡淡的阳光一声不吭地认真地描摹他的身影。排排花树开至尾声,花与叶相间,在午后的微风中休息。枯草正在转绿,浓淡不均,深浅不一。飞鸟停在地面上啄食,有时偏头,瞅瞅四周,再吟唱着遁入山林。依山而建的围墙上泻下了翠绿瀑布,黄得耀眼的迎春花漂浮着。
安安静静地变老,不见得就是虚度。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19日
山顶,绿意盎然的竹林层林尽染。由上向下,极目望去,好似绿色的波浪,一掠一掠地闪烁着光芒;好似窈窕淑女流动的眼波,一颦一笑,足以倾国倾城。寥寥的山谷间,泛出几袅柳絮似的云烟,飘着,“孤云独去闲”,足够了“天上人间”的韵味。
都说,高处不胜寒,果真如此。那风,凉飕飕的,伴随着竹叶的清香,心旷神怡。好似《诗经·邶风》中“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这山清水秀,“携手同行”的风味自然美不胜收。
林中,潺潺的小溪在婆挲的竹林里柔柔流淌,伴随着一曲幽径缠绵至竹林静谧之处。松涛和鸣,秀竹凋翠,鸟语花香,奇花异草,相互辉映。仿佛进入“鸟鸣山更幽”的人间仙境。
竹林深处,崎岖不平的路更加陡峭。几株古木缠绕在崖壁上,阳光从簇簇竹叶间探进头来,轻轻地披在万物上,万物便多一层细腻的金黄。隐隐约约,有流水潺潺的声音,很微弱,却比寻常的流水声更有力量。有几棵柳树临水浣纱。
他问,在山中的几日还好吗。
我答,很好。
他点点头。
我说,这就是你当初离开竹城的原因吧。
他笑,是啊。经历了很多的风雨,不想再待在那儿了。正好我的一位亲戚去世,临终前他托我来到这里,照顾他的朋友。
我说,朋友?
他说,碧海蓝天,云淡风轻。皆为友。
说罢,他起身端茶,清香四溢。他又顺手折一枝身旁的竹,点点茶面,递给我,说,这里比竹城好,因为这里真的有竹。
我接过茶,一饮而尽。
我向他道谢,说,日已尽黄昏,我应该离去了。
他不语,只是微笑。但他忽而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24日
与楼齐高的树被冷风摇晃着,白花依旧繁盛,对面楼里的灯也亮了,勾勒出几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在干什么呢?不得而知。我站在窗前,想着今日所为,雨声竟扑进来了,淅淅沥沥,在暗中来去自如。
独自居家。当下境况,仿佛脱离集体的游轮,驾着一桨小船独自前行,需要辨识方向,需要面对漆黑与暗流。
丧失来自他人的对照与坐标,依靠意志力与惰性对抗,对目前的定位有些疑惑。
我们可能往往不由自主地敬服拥有强大自制力的人,他们能够稳步完成好在我们脑海中艰难如陡崖并成功让我们止步的事情,也能够抵御任何我们毫无架招之力的诱惑,他们在灯红酒绿里坚如磐石,一旦认准某个方向就毅然地将所有杂音抛诸脑后。他们与庸人的世界保持一定距离。
换一个角度来看,自制力是否是他们用以自缚的茧呢?他们限制自身的自由,默默地戴上枷锁,被世人敬畏的同时也被集体抛弃(他们或许并不在意)。
但我想,并非如此吧。他们通过克制、忍耐、自我放逐来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的世界,这不是自私,而是如一只蚌忍受百般痛苦孕育一粒珍珠,珍珠的珍贵于它并无意义,那只是它的使命,是它努力存活的证明,至于人类想要——那就拿去吧。
自制让人冷酷,也让人精进。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25日
按照统一标准写作,是对写作的玷污与扼杀。任何灵性与感性层面的事物,都无法也不应冠以规定。
我想起,如今科技使食物、花草等四时具备,似乎也是一种粗暴的对待。古时人们夏赏荷,秋观菊,冬待寒梅,饮食水果点心,皆是择时而动,过了这个时令都要再候来年,因此展现出让人心驰神往的从容与郑重。
从现在的观点,那是落后的时代。但那时的精神水平与内涵胜于今人太多。今人自以为自身具备镇服与战胜客观规律的能力,跃跃欲试,野心勃勃,难免自大与浮躁。
不以尊重、敬畏为前提的占有是糟蹋。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3月27日
春雨突袭,气温骤降。
那株白色花树开至尾声,枝头花朵落下大半,被绿茸茸的小叶片取代,但仍可以感觉到它落寞的美。桃花近乎巅峰,满树粉红色的云霓,继续较劲。旧墙的翠绿刘海上攒满黄色的迎春花,随风起伏有致。山茶依然美艳而芳香,认认真真地舒展繁密的花瓣,总是以决绝的姿态整朵坠下。家门口一株与楼层齐高的我不知名目的树没有丝毫叶片,又细又长的枝干简单地交叉,拎着簇簇喇叭状的白花,在风中摇摇晃晃,如同旧时敲锣而来的江湖货郎。
君于树下舞剑,树报以满肩落花。我在某个春天里得意忘形。
摄影|萧瑶夕 『观花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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