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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征稿(武侠)《剑雨江南》

短篇征稿(武侠)《剑雨江南》

作者: 卢橘夏熟 | 来源:发表于2016-09-11 22:20 被阅读154次

    (一)

    很多年后,平凉城暗香疏影阁出现了一位奇怪的酒客。

    每逢下雨,他一定坐在三楼第二排的位置喝酒,雨若不停,他就一直喝,雨下三天三夜,他就喝三天三夜。酒喝得越多,他的眼睛就越亮,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醉过。

    他喝酒的时候仿佛是聋子哑巴,什么都不听、说,眼睛直勾勾盯着泾河旁一棵梧桐树,虽然那棵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非盯着那棵树喝酒不可。

    人们猜测说,他这么做是为了怀念一个女人。

    这人又老又丑,弯腰驼背,唯一值得人称道的,在平凉,他是戏本和教坊艳词写得最好的。

    要是在平时,不管周边的酒客怎么侃大山,他一个字都不会听到。

    三年前,甘凉赫赫有名的大侠处木昆和后起之秀哥舒笑,在暗香疏影阁大战三天三夜,全平凉城的百姓都跑来观看,他当时就坐在旁边喝酒,连瞟都没瞟一眼。

    然而现在,他却很仔细地听到了一句话,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名字——谢如刀。

    说起谢如刀,江湖中人并不陌生。十年前,十八岁的他一举击败黄山三老,成为江南第一剑客,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打败最厉害的人。

    虽然江湖中人都知道谢如刀,谢如刀却不是江湖中人。

    他是徽州南定侯的嫡孙,家财万贯地位显赫。一般的世家子弟,可能承袭爵位或出钱捐个官职,但谢如刀不是一般世家子弟。

    他十七岁考中乡试解元,第二年上京参加会试夺得会元,正当他踌躇满志打算一举拿下状元,成为黄观之后第二个“三元及第”的人时,黄山三老来到了京城。黄山三老是江南武林最德高望重的高手,一呼百应万人敬仰,只要击败他们,就能成为江南武林第一。

    这个诱惑对谢如刀实在太大,“三元及第”的最高声誉唾手可得,“江南第一”的名号近在咫尺,那一瞬间,他仿佛已经走到了世界最高的地方。后来他也确实击败黄山三老,有“江南第一剑客”之名,但当他准备拿下文人最高荣誉的时候,他突然人间蒸发了,十年来毫无音信,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他又仔细往下听。

    声音沙哑的那个说:“十年前谢如刀偷了风家的如晦剑谱和幻苍剑,现在突然出现,还召集天下豪杰来崆峒山诛心崖,肯定是武功练成想称霸武林。”

    声音尖细的那个说:“我听说谢如刀是贵胄子弟,一心只想‘三元及第’,然后由文入武,成为李广、郭子仪、徐达那样彪炳千史的英雄,怎么会因为一本剑谱和一把剑声名狼藉,隐姓埋名十年?”

    声音沙哑的那个说:“……”

    他没有再听下去,他决定去一趟诛心崖。雨还有停,他却不再喝酒,这让熟悉他的酒客和伙计大吃一惊,连酒钱都忘了要。

    他的心本来已死,但现在仿佛活了过来,他很好奇谢如刀长什么样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召集天下豪杰又有什么目的。

    “好奇心”是有限几样能激动人心的力量之一,他现在就被这种力量激活。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他的腰突然就不弯了,背也不驼背了,脚下生风走得飞快。虽然衣服又丑又破,但不难发现他很挺拔,如果不看他那张又丑又老的脸,还会发现他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二)

    崆峒山诛心崖,谢如刀还没有露面。

    天下豪杰几乎来了一半,山脚下是他们搭的长蓬,篷子里有酒有肉,他们是带了厨子来的,看来不管能不能打败谢如刀,他们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他的腰又弯了,背又驼了,步履沉重,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再也走不动半步。

    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一个白衣少年拦住了他:“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崆峒山诛心崖。”

    “你也要找谢如刀比武?”

    “我只是个书会先生,听说这里有大事发生,所以赶过来凑个热闹,回去写成戏本。”

    少年好像对他说的很感兴趣,问道:“你就是那个只在下雨天喝酒,而且从来没醉过的书会先生?”

    他没回答,有时候没回答比回答更能表示肯定。

    白衣少年伸手拉住他,道:“我不相信有人喝不醉。喝不醉,只是因为你喝的不多,敢不敢跟我比酒?”他看了眼少年腰间的剑,看来他不答应也不行了。

    他们脚下散落了二十个酒坛,白衣少年摇摇晃晃,有了七八分酒意,但他一点醉意都没有。

    他还想养足精神观看明天的比武,打算告辞,白衣少年却拔出了剑:“我找过二十七个人比酒,其中五个赢了,然后我把他们都杀了,你是第六个赢了我的。”

    他没有说话,默默听着。

    “你好像不怕死。”

    “活着都不怕,难道还怕死。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活着更可怕了。”

    白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那么,你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已经刺来,这是一柄很好的剑,寒光闪闪冷冽异常,这招式也是武林中难见的招式,每一招都富含无数变化,不管敌人往哪个方向躲,剑尖还是能刺到他的心脏。

    当别人的剑刺来,不管你多么想死,出于本能还是会躲的,但他没有躲。

    在剑尖离心脏还有0.1公尺的时候,白衣少年猛然缩回剑。判断一个剑客是不是真正的用剑高手,不看他的剑法有多少种变化,也不看他出手有多快,而是他刺出一剑的时候能不能从容收回。

    白衣少年显然是个用剑高手,这位用剑高手剑已回鞘,他看也不看被他伤得奄奄一息的书会先生,只是淡淡说:“我的剑,从来不杀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人,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白衣少年走了很久,他还是躺在地上,但他的伤口已经愈合,血也止住。

    江湖传说有一种功夫,当别人的兵刃刺过来,将全身气息调集此处保护身体,兵刃会刺进身体,也会流血,但兵刃刺中的只是一股真气,很快就能恢复如常。传说这种功夫只有一百年前的莫道真人用过。他现在用的也是这种功夫。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知道屋顶肯定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来诛心崖的时候肯定被白衣少年看到,一个疾行如风的人假装不会武功,总会招来麻烦的。谁叫他是一个从未涉足江湖的人呢,这么轻易就露出了马脚。

    他已经知道那个白衣少年叫风明灿,谢如刀偷的如晦剑法和幻苍刀就是他家的,他家就是江南武林地位极高的风鸣堂。他来诛心崖自然是要回风家的东西。他怎么一个人出现,风栖梧来了吗?

    平凉城的人没有猜错,他盯着那棵梧桐树喝酒确实在怀念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风栖梧,风家的大小姐,也是谢如刀的未婚妻,现在她却已经是凌薇山庄庄主凌慕飏的妻子。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金陵,元夕佳节,十年前他和一帮朋友羁旅京城。元夕晚上的金陵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春风得意马蹄疾。

    路过风栖梧的时候,他勒马驻足,江南第一美女,名不虚传。

    他不愿再回忆下去。

    第二天,谢如刀戴着面具出现在诛心崖,武林豪杰们也来了。他四处张望,没看到风明灿,也没看道风栖梧,不禁有些失望。

    但他主要是来看谢如刀的。他想知道面具后是一张怎样的脸,豪杰们也想知道。

    当年的谢如刀不仅文武兼修,更是一表人才潇洒倜傥,每次出门,徽州的少女都会向他抛掷花束。去到外地,听说他美名的人都拥蜂跑来看他。只不过谢如刀不是卫玠,当年卫玠被慕名前来的人群挤得力竭而死,谢如刀轻轻一跃,施展轻功逃得无影无踪。

    大家除了想看谢如刀的剑法如何,还想看他有没有变丑。

    他们如愿了,谢如刀确实变丑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丑,他面具一掀开,豪杰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根本没有脸,他的脸已经被人削平了,世界上不要脸的人很多,却还没有一个做得像他这么彻底的。

    谢如刀开口了:“如果一个人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如果一个人想称霸武林,代价再惨痛他也会去做。如果一个人已经天下第一,那么风家的剑和剑谱也会归还风家。”

    他摇了摇头,这绝不是谢如刀的声音,他知道谢如刀的声音是怎样的,甚至还能发出跟谢如刀一样的声音。但谢如刀手里拿的确实是幻苍剑,他和无极门掌门史叶护比武用的剑法,确实是如晦剑法。

    幻苍出手,见死方休。

    幻苍剑是一把邪魅的剑,一般人使用它,不仅施展不出丝毫威力,还会被这把剑吞噬。如果能驾驭这把剑,就能削金如泥无往而不胜,幻苍剑每次出鞘,一定会有人倒下。

    江湖中能驾驭幻苍剑的人并不多。但人往往没有自知之明,没有被这把剑吞噬之前,没人觉得自己驾驭不了,所以每个人都想得到这把剑。

    幻苍剑的上一个主人是风波恶,风鸣堂堂主,风栖梧和风明灿的父亲。风波恶名字中虽有个恶字,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好人,就像谢如刀名字中有个刀字,用的却是剑。

    十几年前,风波恶为阻止西北魔教入侵江南武林,和魔教教主俞吹浪决战诛心崖,俞吹浪最后死在幻苍剑下,风波恶也身受重伤,回金陵风鸣堂后不日去世。

    风波恶一死,风鸣堂不再有高手,他仅有一女一子,如晦剑法传男不传女,风明灿当时仅是五岁孩童,窥伺幻苍剑的人,开始跃跃欲试。

    风夫人决定与实力雄厚的门派联姻,也是这时候,江南第一剑客谢如刀和江湖第一美女风栖梧一见钟情。

    史叶护本来胸有成竹,他刚刚登上无极门掌门之位,一对子午鸳鸯钺使得出神入化,天下能够在他子午鸳鸯钺下逃生的并不多。但他和谢如刀交手到第十招的时候,他开始心虚,衣服被冷汗打湿,第十二招的时候,那一对东海精铁铸的子午鸳鸯钺被斩断,史叶护彻底绝望,但谢如刀并没有杀他。

    那个弯腰驼背,又老又黑的书会先生不见了。

    因为他现在站在谢如刀对面,他腰不弯背不驼,脸也很干净,不仅干净,还非常好看,即使隔了十年,徽州的少女看到他还是会向他抛花束,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可以发出和谢如刀一样的声音,因为他就是谢如刀,只有谢如刀才能发出谢如刀一样的声音。

    以前认识谢如刀的人愣住了,戴着面具的假谢如刀也愣住了。

    “为了冒充我,你不惜把自己的脸削平,虽然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我还是不得不拆穿你。你要知道,谢如刀绝不会怕别人认出自己,而把自己变得这么丑;你还要知道,就算谢如刀想称霸天下,也用不上风家的剑谱和剑。”

    假谢如刀说:“只要击败我,你现在就是天下第一了。”

    谢如刀说:“今天来的只是武林中的二三流货色,二三流货色,不配我动手。”

    底下的豪杰面有怒容,但他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谢如刀,只有谢如刀擦会在最短的时间得罪几百号人,在得罪人这方面,他一直都很有天赋。

    谢如刀又说:“你现在可以把剑谱和剑还给风家了,我会一路监视你,如果你不送回去,我就会要你的命。如果路上有人要杀你,我会帮你杀了他们。”

    谢如刀说完像风一样飞走了,风离开的时候会看到树枝在动,谢如刀走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不仅看不出谢如刀的功夫高到什么程度,也看不出他的功夫是什么来路。可怕的不是强敌,而是未知的强敌。

    (三)

    谢如刀回到平凉的房子后,首先扔了鬼叟毒王送他的药水,这种药水涂在脸上,就会变得又老又丑。接着他将他写的戏本和他师父的骨灰打包。谢如刀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心心念念的江南,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他终于可以回徽州了。

    半个武林的人都已经知道,十年前偷取风家幻苍剑和如晦剑谱的,并不是谢如刀。他不用再害怕自己被追杀,不用怕他们拿自己的亲人做威胁,他还年轻,他才二十七岁,他还能“三元及第”由文官入武将,收复先皇没有收复的失地。

    他还可以把假谢如刀押到风栖梧面前,告诉她,是这个人陷害了他整整十年,他想和她结婚,不是为了风家的剑谱和剑,他还要告诉她,他像丧家之犬东躲西藏的时候,被一位世外高人收为徒弟,练成绝世武功……

    暴雨一样急促的金针从窗外射进来,谢如刀随手抄起凳子一档,几百枚金针全被接住。

    “好功夫”,窗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愧是江南第一剑客,只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江南第一剑客怎么没有剑。”

    谢如刀正要回答,却有人抢先接了话,一个尖利而苍老的声音:“其实我也不明白,你叫铁手观音,你的手怎么不是铁做的?”

    “你这老鬼来得倒挺快”,刚才说话的女人出现了,虽然她并不年轻,却打扮得像个小姑娘,一身粉红色衣服,扎着两条辫子,长着雀斑和皱纹的脸上涂了一层很厚风白粉,仿佛驴粉上的霜。

    说话的老人也出现了,他瘦得皮包骨头,衣衫破烂,可以清楚地看到身上的肋骨,仿佛你手一捏,他就会散架变成一张人皮。

    谢如刀并不认识他们,他们似乎也知道谢如刀不认识,于是自我介绍道:“她叫铁手观音,我叫崂山五鬼,五鬼是说我是饿鬼、穷鬼、色鬼、贪鬼、死鬼,我吃多少都觉得饿,偷多少钱还是穷,今年五十六了依旧色,给再多还贪多,我要想杀人,那人就会变成鬼。你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我们来是想问你剑谱和剑在哪里,要不说,你就会变成死鬼。

    谢如刀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也听说过江湖上最危险的煞面十盗,铁手观音和崂山五鬼就是其中之一。

    “煞面十盗怎么就来了俩,难道其他八个都变成了死鬼?”

    铁手观音紧张地盯着窗外,问:“笑口常开,痴情公子?”

    “错了一个字,不是痴情,是吃人。”说着,那人笑盈盈地走进来,看起来和蔼可亲彬彬有礼,却是江湖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不仅杀人,还吃人,像观音铁手和崂山五鬼这样的狠角色都有点畏惧他。

    谢如刀整理好包袱,也不看这些人,径直走出门口。

    吃人公子朝谢如刀抓去,吃人公子出手快如闪电,往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了他手下。但吃人公子还是慢了一步,等他想要闪退已经来不及,一面插满金针的凳子严严实实打在他脸上,这是两头尖的针,吃人公子这下变成了吃针公子。

    观音铁手和崂山五鬼不敢再动手。

    谢如刀冷冷说:“你们明知道剑谱和剑不在我这里,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刚才笑得一脸灿烂的铁手观音苦着脸说:“那个不要脸的人失踪了,说不定找到你就可以找到他。”

    “那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如果你要帮我找,我不介意。”

    诛心崖上武林豪杰到了一半,因为另一半想他们两败俱伤,到时候坐得渔翁之利。那个假谢如刀不出现,就会一直有人找谢如刀麻烦。除了活着,谢如刀最害怕的就是麻烦,所以他必须找到假谢如刀。

    然而他不需要找,那个假谢如刀已经出现了,不过他换了张脸,风明灿的脸,没有面具,没有易容,这是一张真的脸。

    平凉城的四月依旧很冷,城外野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再加一只烤全羊,没有什么比这更惬意,但风明灿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并不是风明灿良心发现,为他假扮谢如刀的事抱歉,因为谢如刀给他下了毒,他不得不来找谢如刀。

    风明灿讥讽地地盯着谢如刀:“想不到谢如刀也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想不到世间比谢如刀更卑劣的是风鸣堂。”

    风明灿无法接话。揭穿假谢如刀秘密时,谢如刀怕那人从此隐匿远遁天涯,所以在临走前给那人下了点药,鬼叟毒王教出来的人,下毒本事再差,还是能毒到人的。

    “你想怎么样?杀了我?”风明灿看了眼谢如刀,谢如刀正在观赏风明灿的幻苍剑,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毫不费力气地割下风明灿的人头。

    谢如刀把剑放回风明灿身边,道:“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好好保护你,一直把你送到金陵。”

    “你就不怕我杀你?”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不妨试试。”风明灿确实做不到,谢如刀的毒,让他连吃烤全羊的力气都没有,他硬是看着谢如刀吃下整只烤全羊和酒店里所有的酒,然而谢如刀还是没有醉。

    风明灿不想让谢如刀吃得这么开心,于是问:“姐姐这样对你,你不恨她?”

    谢如刀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早就怀疑这是风家设下的陷阱。风栖梧和凌薇山庄的凌慕飏从小就定下婚约,他和风栖梧认识后,凌薇山庄爽快地退了婚,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月,风夫人就让他和风栖梧成婚。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只要能和风栖梧在一起就好,谁去管那么多。

    成婚那晚,他在外面与嘉宾敬酒,风夫人把他拉到一边,梨花带雨地告诉他,风栖梧被西北魔教的人劫走了。他想也没想,直接冲出家门往西北的方向狂奔。

    几天后他听到消息:“谢如刀联合奸人劫走风栖梧,然后趁乱盗走风家幻苍剑和如晦剑谱,风鸣堂愿意出十万两银子,奖励抓住谢如刀的群豪。”一时间江湖人都在找谢如刀,不为那十万两银子,只为谢如刀手上的剑和剑谱。

    只是谢如刀不肯相信这是风家的阴谋,他觉得是有人假扮他的样子,盗走了剑和剑谱,于是他一边逃亡一边查案,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后来风栖梧嫁给凌慕飏,他才开始相信,风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风夫人害怕别人觊觎剑和剑谱,又不肯将它们交出来,所以只好找一个替死鬼,让别人以为剑和剑谱在他身上,风家就可以保全这两样的东西,并且安全无虞。

    看到谢如刀脸上痛苦的表情,风明灿狡黠一笑,继续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让剑谱和剑出现?”

    谢如刀喝光店里的最后一滴酒,缓缓道:“他们找了我整整十年,肯定有聪明人跟我一样怀疑剑和剑谱一直在风鸣堂。为了不让他们怀疑,自然要演一出戏。演完戏后,谢如刀失踪,剑和剑谱还在风家。”

    风明灿讪笑道:“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回金陵戳穿这件事?在外面流浪这么多年,肯定不好受吧!”

    谢如刀把头转向窗外,拒绝回答。

    “既然你不肯回答,我来替你回答,你虽然知道这是风家的阴谋,但你回到金陵,就证实了这场阴谋是真的,你唯一爱过的女人亲手毁掉你,让你像条狗一样流浪躲藏是真的。你只是不敢接受我姐姐至始至终都在利用你这个事实。”

    无论是谁被戳到深藏的心事,都会很难受,看到谢如刀眼睛的痛苦,风明灿笑意更深了,继续说:“当初她选中你,就是因为你太重感情。”原来一个人身上最好的品德,是被别人利用的最大原因,怪不得人的品德越来越坏。

    (四)

    转眼就到了洛阳,谢如刀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路都没有碰到觊觎幻苍剑和如晦剑谱的人。既然因为某种原因,那些武林豪杰没有来抢,谢如刀也乐得清闲,早听说洛阳的牡丹天下第一,既然刚好碰上牡丹花期,怎么说也得饱饱眼福。

    谢如刀把幻苍剑和如晦剑谱带上,把风明灿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没有鬼叟毒王的解药,风明灿依旧全身瘫软,躺在床上愤怒地瞪着眼睛。

    洛阳城车水马龙游人如织,牡丹雍容华贵万紫千红,但谢如刀无心观赏,他心如乱麻。很快就到金陵了,见到风栖梧该怎么办,应该说什么,她会对自己说什么?她会祈求自己原谅吗,自己会原谅她吗?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自己?元夕偶遇是不是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他很想见风栖梧,把一切问个清楚,但他又很害怕,怕自己会失望。

    回到客栈的时候,风明灿已经在床上饿了一整天,谢如刀忙叫店小二送饭上来。店小二点燃油灯,端来一盘饭菜,又送来一瓶刚采下来的牡丹,花香袅袅,比谢如刀今天看的牡丹要香些。

    忽然一个陌生的壮汉走进房间,紧接着又是一个陌生胖汉,胖汉身后跟着一个瘦子,这三人体型虽不同,样貌却很相似,原来是一胎三胞的兄弟。

    谢如刀冷冷道:“你们是走错了房间。”

    “能不能住这间房,就看你本事了。”那三人齐声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一根一百八十斤布满尖刺的狼牙棒朝谢如刀头上打去,胖汉使一双一百八十斤的流星锤,打的谢如刀下盘,那瘦子使一对圆月弯刀,攻击谢如刀两侧。这三个人同时出手,他们本就是三胞胎,长期并肩作战,已配合得相当默契。

    他们就是江湖闻风丧胆的要你命。虽然这个称号有些可笑,但当他们要你命的时候就不可笑了。每次出手,他们会堵住对手虽有退避的道路,你要么被双刀砍成两半,要么被狼牙棒打得脑浆四溅,要么被流星锤砸烂双脚,除了这三种外没有别的选择。

    但现在他们的对手是谢如刀,谢如刀有第四种选择。狼牙棒打下来的时候,他没有闪躲,而是扑上去,伸出一根手指往壮汉脖子动脉一点,那根手指比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厉害,那壮汉的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来。

    胖汉还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喉咙已经被撕开了很长一条口子,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左手刚划过胖子的咽喉,谢如刀右手已伸向瘦子,瘦子从活人变成死人的时候,他的双刀离谢如刀的腰还有一段距离。

    风明灿躺在床上,他明明看到这三个人同时像谢如刀亮出兵器,但他什么也没看清,这三个人就已经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不管正道还是魔教,恶棍还是善人,死时流出来的血都一样,都是红的。

    风明灿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他终于明白谢如刀为什么不带武器,因为他不需要,他的手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这么快的速度,这样的诡异的功夫,是人就做不到,谢如刀绝对不是人。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尽量不看谢如刀,也不去看地下三具血流成河的尸体,但看到那瓶牡丹的时候,风明灿终于放松地笑了。

    “如果我是你,刚才我就不会动手。”一个看起来很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走进来,但她说话可一点都不天真,“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跪下来求我,因为你已经中了我的五香断魂散,你的胃会一点一点溃烂,你的肝和肺会被毒药一点一点腐蚀,像千万只虫子啃啮一样痛苦,你的血管会长出霉菌,这些霉菌穿破你的皮肤,而且这时候你还不会死。”

    谢如刀面不改色:“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小女孩继续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是鬼叟毒王的徒弟,但中了我的五香断魂散,鬼叟毒王也救不了你。”这个小女孩正是西北魔教的催命三娘,别看她样子像个小女孩,其实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

    谢如刀表示赞同:“鬼叟毒王确实救不了我,但他不是我师父。”

    “哦,那你师父是?”

    “把他名字告诉你,是玷污他老人家。”

    催命三娘好像并不介意,笑道:“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

    “哦,难道你能解我的五香断魂散?”

    “我当然不能解,只是我并没中毒。”

    催眠三娘狐疑地望着谢如刀,她并不相信,那瓶牡丹上明明有她的五香断魂散,只要谢如刀呼吸就会中毒,他刚才和要你命动手,已经加剧毒药的扩散……

    催命三娘怀疑的空档,她的喉咙已经破了个洞,她还没意识到自己遭谢如刀暗算,就死了。谢如刀扯开她衣服,她身上果然有解药。

    风明灿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忙喊道:“你们还冷着干嘛,赶紧杀了他。”

    话音未落,几十个人同时从撞破屋顶和墙壁冲进来,一间好端端的房子,一瞬间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这几十个人后面还有几百号拿着弓弩的黑衣人,只要一下命令,就可以把谢如刀射成刺猬。

    风明灿被人抱到安全的地方,他相信,谢如刀出手速度再快,也不能同时把这几百号人全部杀死,这次他非死不可。

    但这次风明灿又错了,谢如刀创造了世界上最快的杀人记录,几百个活人变成了几百具尸体。

    谢如刀擦干手上的血迹,走向风明灿,他以为这次谢如刀非杀自己不可,但谢如刀只要把解药给他,然后再去找间客栈睡觉。

    一路上,谢如刀什么也没有问他,他谢如刀越不问他就越害怕,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怎么回事?”

    谢如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显而易见,你和西北魔教的人勾结了。”

    风明灿双唇紧咬,愤愤道:“因为我不是那个女人亲生的,那个女人一直都不喜欢我。姐姐生了一对男双胞胎后,她让一个姓风,一个姓凌,姓凌在凌薇山庄,姓风的在风鸣堂,将来接替堂主的位置。我也是爹爹的孩子,为什么我就不行,难道就是因为我是私生子?”

    风明灿几乎都快哭出来了,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天纵英才,却还不够成熟。谢如刀看到别人哭自己也会很难受,所以加快了步伐。

    风明灿接着说:“我故意闯入放剑和剑谱的密道,在最后一层退出来,让他们误以为已经有人知道剑和剑谱在风鸣堂。然后再提出我假扮谢如刀与天下豪杰比试的方法,比完马上无声无息地消失,把东西悄悄放回风家。”

    “但比试的时候,我假装成你告诉他们,比完要把东西交回风家,然后风家就会成为江湖人的目标。由此一来,风家就会求助江南武林,势必一番打乱,西北魔教趁乱入侵,成功后把风鸣堂和凌薇山庄都给我。”

    “我们一路上没有碰到拦截的人,是因为他们挡住了这些人,但你太招摇,我们已经被很多人发现,他们也挡不住。他们只想把那些人引导风家引起混乱,但你会妨碍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要杀你……”

    谢如刀打断了他:“其实你不用告诉我,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事。”

    风明灿却没有住嘴:“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俞吹浪想和你比试。”

    谢如刀怔了一怔,风明灿知道谢如刀想什么,说:“当年他和爹爹决战诛心崖,他并没有死,现在他还是西北魔教的教主。我对不起爹爹,我和杀死他的敌人勾结,我真不是人……”

    “在哪里比试?”

    “金陵紫金山。”

    俞吹浪早已等在紫金山。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俞吹浪眼里尽是仇恨,自己培养多年的好手就这样毁于一旦,而且有他在,自己入侵江南武林的心血也会功亏一篑。

    谢如刀却突然觉得荒谬,这些天他杀了很多人,他和这些人根本素不相识。眼前这个老人,他也不认识,现在他们却要拼命。以后他上战场,也要像现在这样杀死无数陌生人。

    老人已经出手,老人自然不弱,他经历过无数次战斗,跟天下大部分高手都交过手,那些人最后都死了,他的武功可以排进天下前三。

    谢如刀不想像以前那样杀人,所以他用剑,剑其实是种累赘,因为他不想再杀人。剑尖挑破了俞吹浪的衣服,挑破了他胸口最外面的皮肤,谢如刀只要再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杀死他,但谢如刀突然把这把刀震得粉碎,蹲下来呕吐。

    “我累了。”谢如刀站起来说,转身要走。

    风明灿急了,忙拦住他:“你不是想见我姐姐吗?我已经派人通知她,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

    “不想见。”

    “不是要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吗?”

    “不想问。”

    “你不是还要由文官入武官,收回故土吗?”

    “不想做。”

    “你要去哪里?”

    “找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莫道真人。”

    “谢如刀”,风栖梧来了,但谢如刀走了,四下寂静,空烟渺渺。

    “纵遇刀锋亦坦然,身中毒药也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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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短篇征稿(武侠)《剑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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