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服装,有很浓厚的兴趣。要不是上了大学,读了师范,教了书,我可能会开个服装店,一门心思地经营某个服装品牌。
人这一生,有人一辈子就只能干一件事。
但对于那些想干又干不了的事,追根溯源,一定有其来龙去脉。
我对服装感兴趣,就因为小时候,没有所谓的服装。人,对自己念念不得的事,就会有瘾。
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穿过新衣服,直到小学二年级,更不要说什么服装。衣服和服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有故事为证。
我小的时候,二哥晚上住在从起哥家(家里人口多,没有足够的床铺)。有一次,冬天早晨,母亲让我去从起哥家喊二哥吃早饭。我站在从起哥和二哥的床跟前,他们还睡在被窝里没起来。
从起哥说,云霞,你不是你娘亲生的,你可知道?
我问,我怎么不是亲生的了?
从起哥说,你看你穿的,破破烂烂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我就哭着跑回家了。
我不怀疑我不是亲生的,我为我那件烂了胳膊肘的棉袄难过。
很多年,我们穿棉袄就是穿棉袄,棉袄里面和棉袄外面,都是空的。很多年后,棉袄里面才有了棉衫,棉袄外面,才有一件新褂子笼着。
小学二年级的一个夏日的午后,这种破衣烂衫的日子终于有了一次里程碑般的突破。
那是我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取得的一次胜利。
单说那个令人激动令人迷醉的下午吧!
上午母亲就去褚兰赶集了,到供销社扯了几尺花布,只是我上学去了,不知道。
中午放学回家,吃罢午饭,一件花小褂就成形了,就只差四颗纽扣。
母亲裁衣缝衣的速度是没说的,但母亲忘记买纽扣了。
“下个集去买,过两天再穿吧,啊?”母亲坐在门槛边的小板凳上,用牙咬断最后一针的线头,对我说。
我翻了母亲膝前的小筐,里面一颗纽扣都没有。
还要等下一个逢集的日子,新的小褂就在眼前,就是因为没有纽扣。
“不行,我今天就得穿!”
“没有扣子咋穿?”
“怎么都得想办法让我穿上!”
“那给你钉暗扣行吗?”
“啥扣都管。”
“那你去把你的棉袄抱来,用剪子把暗扣拆掉。”
我翻出棉袄,把暗扣的线都剪断。
下午两点都过了,上课要迟到了。
穿上新的小花褂,我像一阵风飞到了村子北头,飞到教室门口,磨磨蹭蹭地靠门立着,喊“报告”。
那是多么美的一次迟到!在全班八位同学面前展示了我的新小褂!
此后,偶尔会有新衣。等上了大学,基本上都是新衣服了。但只是新,大多不能称为服装。
唯有一套衣服,算是配得上服装二字。那是一套白色的西装套装,是在师大校园里的一家裁缝店里照着服装书里的一款样式做的。裁缝说,那是中央台节目主持人的款式。
上衣是深V字领,里面做了一层衬,左上方胸口位置有一个假口袋,下身是一步裙,裙长在膝盖略上一点位置。
又在一家毛衣店织了一件黑色高领开司米长款毛线衣。
这一身穿上来,感觉自己美上了天。
这是我第一次,在经济条件不宽裕的情况下,省吃俭用为自己打造的一款服装。
不是衣服,是服装。
走在路上,看来往的女人,我不看她们的脸,我看她们穿的什么。搭配得好的,多看两眼,不搭的,不看。多年以来,这是我的习惯,下意识地。
看电视剧,也先看服装。哪个演员,哪身衣服,穿得合适。
进服装店,一眼看过去,看哪件衣服,会让自己的眼睛稍作停留,哪件衣服,会让自己直奔而去。
没有开个服装店,经营自己喜欢的品牌,无论如何,都是人生一憾。
穿不成,咱就欣赏;开不成,咱就梦想。
有欣赏和梦想,亦足以快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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