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随记——弟弟
清明节的下午,我俩载着一车的不舍与难过回到黄沙梁,运哥逗我说,快用口水润一下你的眼睛,你想让杨姨知道你这个“泪包包”今天的丢人事吗?我白他一眼,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不显露出哭过的痕迹。
我哭是因为心疼弟弟。弟弟是先天脑瘫,他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在正常人的世界里,他像个怪物,所以干妈时时刻刻把他攥在手里。干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受不了别人对儿子的好奇、同情、笑话。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我上大一的时候,他和干妈一起在车站送我,面对我这个干姐姐的离开他无动于衷。
时隔六年,我已工作三年了,再次见到弟弟,他依然记得我,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只叫我姐姐。从他下车的那一刻直到离开,我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他,这个和我没有血缘的弟弟狠狠地揪住了我心底那根亲情筋。饭桌上,叔叔阿姨辈的人们寒暄,聊天,说笑,我一一应付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弟弟的小碟,给他夹菜,盛汤。我不敢看弟弟的眼睛,那双迟钝却清澈的眼睛像是个陷阱,一不小心就勾出了我的眼泪。刚坐下时,他看着我,认真地叫我姐姐,我险些失控。
全桌人都吃饱了,只有弟弟埋头吃着,在坐的人都是爱他的,一边说笑,一边等着他吃饱,二叔偶尔打趣,轩轩吃饱了吧?弟弟木木地说,二叔你也吃吧!并且夹起盘中的牛肉送到二叔嘴边,二叔刚要张嘴,他有不舍地看看牛肉,看看二叔,慢慢地把手抽回。弟弟已经14岁了,可是他的智商只有三岁。
弟弟吃饱就自动离桌了,我们也紧随其后,看着弟弟虎头虎脑的样子,我逗他说,轩轩留下来,去姐姐家吧!他一声不吭地出门,他是用行动告诉我,不行,我现在就要走。
弟弟一行人准备回家,我取来提前给他准备好的两大包零食,弟弟一点也不客气,接过零食又蹦又跳,把两包零食举过头顶,自己对着零食袋子呵呵笑了起来。这时,姑父像是教小孩子一样对弟弟说,东西谁给的。弟弟说,姐姐。姑父说,要给姐姐说什么?弟弟说,谢谢。说这话时,弟弟还在两米外跳着。姑父拉过弟弟,说,说谢谢要看着姐姐的眼睛,这正是我的软肋。弟弟看向我,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像是做功课一般认真地看着我,我心底自控的弦绷断了,泪水顺着酸涩的眼角溢了出来,我的泪痣在很久以前就被点掉了,谁知最近又冒了出来。弟弟被我的眼泪吓到了,定定地站在原地,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他的眼里有让我心疼的东西,说不出,就是很难受。我轻轻抱了抱弟弟,他像是受了惊吓,蜷着腰,头缩在脖子里,想来很少有人抱他,所以才让他如此害怕。
弟弟走了,我放肆地把眼泪抹在运哥衬衣的前襟上,运哥说,轩轩也挺幸福的,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不受外界打扰,他的世界干净、纯粹。像他这么大的孩子现在都在学校里拼命苦学,还要承受来自学校、家长、同学的压力和眼光,而轩轩只求吃饱、睡足,这不是同龄孩子梦寐以求的幸福吗?他已经很幸福了。他感受不到常人的快乐,也感受不到常人的痛苦啊!
好吧!也只能这么认为了,纤细的胳膊怎能拧得过命运这粗壮的大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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