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十月二十日,黑不溜秋的婴儿呱呱落地,他生在水墨徽州,从一开始他就该生在这里才对,自生来时便不断以哭闹的方式,和父母与周遭反抗,用来证明生来的判断题不只是对错,他渴望撕掉标签,又贴上标签,一路跌跌撞撞,但从来没有滞步。
今年,这个婴儿早就跨过年少,又几次爬不起来在年少,可终究他还是脱离年少。
出生的后一分钟,他就有了名字。这个名字不是父母起的,是大姑,响亮而又顺口的喊这个小不点——汪杨,他的母亲听到,就笑了,笑后也就病倒了。他是个男生,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整个家族只他一个,望其传香火。母亲病倒的时候,一直到痊愈,时间过了婴儿爬在母体身上吸吮第一口乳汁的年龄,女人好像永远对此有愧疚,但仿佛这个愧疚变成了漫长的病痛,人们常说坐月子时患下的病,会跟随女人一生,更何况她从剖腹后,就病。
年少时,男孩因贪玩,惹母亲生气,女人会谩骂,女人会指责,女人会抄起鞋底就往他身上重重地打,而瞬时,豆珠般大小的泪也落下,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心穿心,淌在女人胸口。
而之后种种,是他在幼年童年时,无法预测以及想到的——
十八岁,高考平平,没能如愿去往理想中的地方,但是还是去往了海洋彼岸。
从南京机场起飞的那一刻,他并不能深知,这会是一场对于他,没有终点的旅程,至此开始,人生便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选报学校到专业,都是男孩亲自拍板,父母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参谋家,但又因有为孩子报考的经历而成为了有经验的人。
“孩子,学金融吧。”母亲一手拿着报考指南,一手拍着男孩的肩。
“我要学新闻。”
“学金融,以后可以去银行。”
“我要学新闻。”
“妈妈听说,同事的女儿被银行招考走了,待遇不错。”
“不要烦我,报新闻。”
报考当天,他只身前往,将父母原先给他填的学校,第一志愿通通改成了新闻,他不知这一改,就是一条崭新的路,又是不平坦的路。男孩没走金融这条路,没去学经济。
后来,他说,
他说,
自己有新闻梦。
可后来,他说,
人活着应该要有追求。于是他开始又一段熟悉却又陌生的路,立志用自己的笔写故事。
可,母亲是不支持他的,他每每打电话回去,内容如下——自己的文章被刊登,以后想当一名作家等等,那边通常是嗯一声就清淡回了过去其他话题。开始有失落,然后又会有失落,最后他干脆不再打电话回去。
母亲打来多少通电话,都不接。安徽和福建,亲情在一个月里都指向无人接听的境地。
这个孩子不孝。我在心里肯定着。
他也许永远不知道,母亲知晓他因每夜每夜的通宵,身体状态不佳,微信炮轰健康小贴士的连接,男孩总是迅速把这条信息给划掉;他也许永远不知道,母亲多么心疼孩子走这条路的渺茫无期,电话多次拨过去又放下,最后是一则短信问候;他也许永远不知道,母亲一直是默默支持自己的那个人,即便每篇小说头尾均无,情节空洞,几乎嚼来无味,女人都会看完,而她只不过是找不到恰当的词表达感受。
“为什么你还没有活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这份不甘愿时常让你痛苦,却也让你感觉真实活着——幸好有这份念想,不至于让自己被周遭淹没,困顿挣扎中,至少我们还有梦。”树上有云说。
生来平凡,走得路平凡,又岂会做着不平凡的梦。
二零一五年,十月二十日,男孩跨向二十岁,他迷茫如大多数,他该知口谈梦想只能化作别人日常的笑资,因以此为起点,再走一些。多爱些他的父母,用未来的路填补此时狂躁不安的心。
对,他叫汪杨,前几天他想过放弃不再写故事了,而后他改名,两脚羊,重新出发,借此二十岁为分岔,愿走得平稳踏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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