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毕竟是负责人,一直担心着安全问题,一出校门就一遍遍的要求大家走成一列,尽量走到路肩上。暮春时节,路边的柳树和国槐正是竞相吐绿的时候,田里的小麦已有一拃来高了,绿油油的,一派充满希望的景象。也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先到的是徐大江家。徐大江家他爹妈、他弟、他妹都在哩,也知道大江就在村小学实习哩。大江的妈蒸的包子,有洋芋丝丝子,地搭菜,还有胡萝卜丝丝子。这一帮学生也是饿了,十几个人估计把两扇子吃光了。大江他爸一直没说话,他可能没想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包子可能都一口气吃完了。
另外两家里也没准备吃的,大家也不饿,刚才的包子还没消化完里。
汪成霞家的隔壁是南乡初中。学校里安静地很,他们也想进去瞅瞅。校门上锁了,那里难得住他们,几个胆大的翻了墙进去逛荡了一圈。也没个去处,四五点的时候大伙就回学校了。
这第一周就这样过了。
根据学校的安排,第二周,学校会派几个老师到实习学校听课,检查实习情况。
就在星期三班主任王老师和另个两个老师来了。军安排听了六个同学的课,几位老师当然是肯定的多,批评的少,不过建议还是提了一大堆。评完课,王老师把军叫到外面说了一阵话,当然还是关于推荐继续学习的事。王老师这一次说得很严重,说军的那个处分可能会有影响,但他还是那句话:不到最后,谁都有希望。
三个老师、校长和十二个同学一起吃的饭。
大师傅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一方面是天气有点热,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三个客人的缘故。吃饭前,王老师还组织同学们开了个会,校长也参加。会上王老师肯定了同学们一周来的表现,特别是在食宿条件极其简陋的情况下还依然保持着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然后就早上听得的六节课提了改进的意见和要求,并希望大家一定要精诚团结,争取实习工作圆满完成。
第二周周末,大家都有点累了,先前的兴奋和激动也消失了。
星期六下午,同学就在学校里打乒乓球,那些日子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只有打乒乓球。那乒乓球台就用土块砌成的,中间没有网,只是码了几块破砖头当网子。拍子吗,只有一把的上面还有橡胶,另一把就是个“光板板”。就这大家还轮不到,一帮人在旁边排队轮换哩。校长说这就才能练出水平。
军和薛涛他们三个要去外面采买些东西,准备晚饭。东西买回来后,也就想着去打乒乓球。
军跟大师傅安顿好正要出门时,徐大江慢不迭地跑来了。一进门就冲着军喊:“杨军,你快去看,有人来找你了!”
军有点不相信他的话,说:“谁呀?你再不要骗我了。”
“没有,是真的。不信,你去看不就知道了。”
军将信将疑地朝打乒乓球地地方走去,一面心想,能有谁哩?
乒乓球台就在他们宿舍背后,转过墙角,一帮人正在吆五喝六地叫着,两个人正在全神集中地挥舞着拍子。军往那里望去,碰巧一双目光也正向他袭来。军挤了一下眼,又睁开了看时,这才发现那里站着的那个人正一直往他的方向张望里。
她怎么在这儿?徐大江原来说的是真的。
容不得细想,他几步向那里走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吃了吗?对了,我去跟大师傅说,加一个人的饭。”军想好的这些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可是一到跟前,那一帮同学却起了哄,鼓起了掌。军一看这情形,有点尴尬,他朝李佳使了个眼色,李佳朝宿舍方向去了,他也趁机迎向她的方向走去。
在宿舍的一边李佳在等军。
她先开口了:“王家阳他不肯来,就我一个人来了。”
军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话刚一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好低级,忙改口道,“你没吃饭吧,走我们跟大师傅说一下。”
两人来到宿舍,大师傅正在和面,听说要加人,又挖了一勺子面加了进去。今天是烩面片。
宿舍里太热,军便领着李佳到学校转了一圈,然后就又到校门外。学校背后是一片空地,两个人在那里转起了圈圈。两个人聊了各自实习的学校、担任的课程、说到了班上那些调皮又可爱的学生,最后就说到了毕业。
军说:“看来报送上大学的机会是没有了,毕业后就只能回家乡了。”
李佳当然也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这都是借口,肯定是有人挤掉了你。不过也好,以后还可以出去进修,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还有机会的。再说,现在还不知道哩。”
军问:“哪你呢,还是回你们那儿吗?”
“哎”,李佳的这声叹息有点深,她没有立即说啥,只是把头仰的高高。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只能回去了,我爸还指望我哩。”
“我也一样,家里人盼了这么多年了,就等我回去里。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爹就希望我回去,早点成家帮着家里。”
李佳半天没说话了,只是在军的身边默默地陪着。突然她转过身来,对着军说了一句,这一句话把军吓了一跳。
她说:“你可以申请去我们那里,行不行?”
军没有想过,他先前一心想着让学校推荐他去继续上学,后来看来没希望了,他就只想着回家乡去,就回杨树沟去,先把家里人稳一稳再说,以后有机会了再去进修。你让他去别的地方,一方面他没有想法,另一方面他觉得再哪儿都是教书,没区别的。可是现在李佳这算是邀请吧,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啊……哦……,这……”,军一急就习惯性地抓头发,现在他把个头发揪住不放。
李佳看到军吞吞吐吐的样子,就又转过去向前走着。军跟在后面不知该说啥。
“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你们家也需要你,可你也不能一辈子就在那山旮旯里吧。趁着现在到好一点的地方,以后就不一样了”,李佳显然很不赞成军的想法,走了一会又说,“你又是那么优秀,你完全可以争取一下的。”
那几年,中师总的工作分配原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也有例外,尤其是家里有“人”的就有可能分到县城或者公路沿线的川区。军当然知道自已家的情况,那种托关系找人的事他没有能力,他们家更是没想法。杨树沟的人都想着反正就是个教书的,到哪不是教,到哪还不是个“孩子王”。
军走到李佳跟前说:“分配的事那是县上教育局定的,我们家也托不上人,我看只有回杨树沟了。不过申请我可以写,可那就不好说了,我估计没希望。要是那样大家都写,又没有个实在的理由,悬。”
“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你写上,说不定,就成了。”
李佳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好像这事有了希望的样子。她还往军身边靠了靠,军警觉地朝四下里望了望。军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李佳的手,李佳顺势把两根指头放到了军的手里。军有点触电般地感觉,浑身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便想抽回手。可是李佳手掌一合,大拇指和另外两只手指把个军已经有点潮湿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里。军感觉自己好像失了地心引力,有点向上飘浮,头脑里没了意识,眼睛里看不到方向,漫无目标地任由李佳牵着。大约一分钟,他才缓过神来,他感觉李佳的手指软软的,有点微微的发烫的感觉。这时候他想起了秀儿的脸,那年闹洞房时的慌张跟现在太相像了。
“我估计饭就要好了,我们回去吃饭吧”,军挣脱攥在李佳手中的手掌。两个人回到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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