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一举拿下了第9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影片四项大奖,成了导演奉俊昊的封神之作。
据说他毕业后,距离他拍出第一部电影时,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应该是个想当难熬的日子,期间他去卖过甜甜圈和漫画,这让我想起大导演李安。李安在他的自传《十年一觉电影梦》里讲过他有六年的时间都在做煮夫,那种日子简直会击垮一个人,好多次他都左右摇摆,一次,他打算放弃导演,学电脑编程养家糊口,被他太太得知后训了一顿,她说他属于导演。后来,李安大红大紫,当然李太太成了那个背后的女人,功不可没。他们两个都会编剧,属于能写能导的类型,不知道奉俊昊导演身后是不是也有这样感人的故事。
《寄生虫》刚开始从住在半地下室的基泽一家的日常开始的,他们家长失业,孩子失学。转机是儿子基宇的同学帮他推荐了一份富家千金的家教开始,他们一步步不择手段地完成了一家四口到富人朴社长家打工的过程。
他们一家人让我们看到了人们无限膨胀的欲望,可是又不打算通过努力去实现。就拿儿子基宇来说,暂时考不上大学没有关系,可是他见到朴社长的女儿多慧之后,就开始做起了上门女婿的千秋好梦,他想通过这种捷径出人头地。根本不管不顾为什么同学选中他来当继任者,当然他的同学的品质也值得商榷。
他们一家在朴社长一家为了给儿子多颂庆生外出之后,聚集在那个豪宅里,横七竖八地随意坐着躺着,恣意畅想着未来的美好,已然觉得那已经是他们的宽敞明亮的家了。
而儿子基宇说他肯定要和多慧结婚的,但是不能认他的亲生父母,而是为了门当户对促成这姻缘,必须去租个父母。以前我也听过这种故事,但凡父母知道的,要么难为情,要么寻死觅活,可是基泽夫妇理所当然地默认,心里肯定还想着分一杯羹。这真是让我震惊。
所以,对他们家,我有点怜悯不起来。就像现在的中国,只要你有胳膊有腿,肯下力气,维持温饱应该不成问题,至于能走到多好的下一步,那要看你的努力和造化。他们一家四口,完全可以通过努力过得更好一些。我所说的努力,是正当的努力,不是那些小伎俩。
可是,他们没有。
这就是我看到的绝望,他们对自己的绝望,他们想着如果没有朴社长家的这门亲事,这辈子他们是永远翻不了身的,永远要和半地下室打交道的。
让我最最震惊的是,前管家的丈夫。当被辞退的前管家再次在那个主人一家不在的雨夜回来的时候,她把剧情推到了高潮,让我们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一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生,令人目瞪口呆的人生,令人感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愤怒的人生。
四年半来,他靠着老婆的救助,住在朴社长家的地下室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可是他说他喜欢这样的日子,他对朴社长每天行致敬礼,他respect(尊敬)朴社长。
因为,他生意失败,欠着高利贷,到处被追杀,所以相对来说地下室成了避难所,成了乐园。要是没有朴社长供他吃喝,他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如果没有发生基泽一家的入侵,他本来可以一直这样住下去。偶尔等主人一家出去游玩之时,他也可以出来,就像基泽一家人那样,沐浴阳光,享受音乐,仿佛自己就是那座房子的主人。再过几年,他就可以领退休金过日子,整个安排天衣无缝。
这在我眼里才是更大的绝望,苟延残喘,只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生老或病死了却残生。
我本应该给他们同情,可是我做不到,他们的绝望让我愤怒,让我窒息。
反倒对朴社长一家,说不上好感,但是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他们一家对保姆和司机都不错,虽然也有一些小伎俩,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夫妻、亲子关系也很好,不像有些有钱的暴发户那样没有修养。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对穷人有一种轻微的毫不遮掩的嫌恶,比如,他比喻基泽身上的味道是地铁上的味道。
把事件推向进一步高潮的还是欲望。基泽看着参加生日宴的那些从容的富人,强烈的占有欲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必须杀掉前管家极其丈夫,否则他们会成为他追求财富和幸福的绊脚石和不定时炸弹,让他夜夜辗转难眠。
可是前管家的死激怒了她的丈夫,他要报复,要同归于尽,悲剧就这样产生了。女儿基婷倒在了血泊里,可是同时还有昏厥的朴社长的儿子多颂,毫无疑问,对朴社长来说,儿子的性命大于一切,何况基婷只是个家庭教师。
至少在那一刻,基泽还只是表现出无力和无奈。
直到朴社长捏着鼻子把钥匙从前管家丈夫的身下拿起来时,那个动作终于连着以往他说的地铁味儿,把基泽给惹恼了,他心里肯定想着,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终于出离愤怒地杀了朴社长。
去年上写作课的时候,听到这样一起杀人案。说一个敏感的保姆去主人家上班,女主人好意送了她一套昂贵的化妆品,结果她心里却认为主人认为她脏;女主人辅导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教育孩子不好好学习以后要做苦力,保姆又认为女主人指桑骂槐在说她;后来她要吃剩饭,女主人说吃了对身体不好,结果她吃了之后晚上拉肚子,她竟然认为女主人在碗里下了药。于是,在女主人家里干了十二天的活儿之后,她把女主人杀了。
其实这就是阶层不同造成的不同思维模式。我相信不是朴社长信口雌黄,而是基泽所处的环境造成他身上确实是有味儿的。可是基泽把朴社长的话听的严重了,他肯定听成了更严重的事情。
基泽最初看到只是希望得到份司机的工作,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收不了手了。本来他打算占有的是朴社长的大房子,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却占据了前管家丈夫的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惶惶不可终日。
儿子基宇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每天不厌其烦地通过那盏灯发出信号,希望有一天能被儿子看见,至此那盏灯完成了华丽的转身,从一盏谄媚之灯变成了救赎之灯、希望之灯。
而儿子基宇,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病愈后看见了那盏希望之灯,他发誓要努力挣钱,买下那栋房子,让老爸能沐浴阳光。这是绝望之处的唯一希望,而我并不看好。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现代社会只有两种人,一种富人,一种想方设法变成富人的穷人,没有中间地带,没有介于穷人和富人的享受人生的中间地带,这真是个莫大的悲哀,和莫大的绝望。
很多地方都是我的猜测,我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奉俊昊导演的初衷。反正,一百个人眼里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那么一百个人眼里就有一百个《寄生虫》、一百个奉俊昊导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