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杀死一个叫父亲的男人

       

她想杀死一个叫父亲的男人

前天晚上躺在床上看柴静的《看见》，刚好看到关于家暴的那些报道，看到对那些监狱里的女人们在入狱前的生活的描述，心里咯噔一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多年以前，我也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类似的情形，不过那时的她还是一个花季少女。

        我刚到我们高中任教那一年正是学校成立心理咨询室的第一年。刚刚成立，设备和人员都比较简单，就是一间闲置的实验室，里面放了一桌一椅一茶几一沙发而已；平时值班的是两个老牌班主任——李老师和张老师轮值。因为是新人，课程安排比较少，再加上教导主任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我大学的时候曾修过一点心理学的选修课，就把我派去给他们二位当助理。最后基本上就变成了我时常守在那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书或发呆，一个人倒也惬意。偶尔也会有学生过来，咨询的大都是关于如何缓解学习压力或者是对于所谓“早恋”的困扰。这样的，坐下来喝喝茶谈谈心，基本上最后都能笑容满面地走出去。时间慢慢地过去，关于这段经历也没在我脑海里留下太多印象。直到那一天，李小云的出现，我们的交谈是如此地与众不同，以至于那一天的每个细节都都深深地可在我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和往常一样平常的早晨，阳光一样地灿烂，校园里的那几棵大柳树的舞姿也一样的婀娜，我也和平常一样到了办公室就拿了几本书往心理咨询室去了。我刚上楼，就远远看见有个女孩子在门口来回踱步，我赶紧快步走了过去。走进才看到一张写满羞涩和不安的脸，眼睛有点红，好像哭过一样。我一边开门一边跟她聊天。“来得这么早，真是个勤奋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回头我要和你们班主任好好夸夸你！”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躲开了我的视线，小声说道：“老师好，我叫李小云，是高二四班的。”说着我打开门，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落座，我给她倒了一杯茶。接着就开始步入正题。“小云你来得这么早，是想找老师解决什么问题呢？”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门，又看了看我，问道：“老师，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吗？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吗？”我肯定地答道：“当然，这是我基本的职业素养呀！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时眼睛里原本的羞涩和柔弱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狠劲儿，薄薄的嘴唇里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我想杀死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我听完之后大为吃惊，我本以为她她柔弱的外表之下包裹的是一颗装满了青春期甜蜜暗恋的心，只是这甜蜜里被外界的干预掺进去一些苦涩，所以她才会一大早红着眼来到这里。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嗡得一下，又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这么做吗？” “因为他打我妈。昨天晚上他不知道又在外面受了什么气，吃饭的时候就抱怨菜太咸，我妈就说了一句‘要么你自己做去’，她就把碗扔过去砸我妈的头，然后又隔着桌子揪着我妈打她脸。他就像个野兽一样，他就是个禽兽！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了，我只是哭，我当时就应该拿剪刀刺他，我真没用，都怪我……”说到这，她已经泪流满面，我已经听不清楚她后面说的是什么了。看着她的样子我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也都是苍白。我连忙坐到她身边，双手环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过了一会儿，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我拿纸巾帮她擦干了眼泪，又将杯子递给她，她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接着说：“我妈总跟我说我们俩的未来都在我身上，可是我学习成绩却总是不好……”

      那天我们聊了好久，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没有温暖却充满了暴力家庭能够带给一孩子多大的痛苦。后来，我向主任申请带了她们班的思想品德课，刚开始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好像害怕面对自己的秘密一样。之后我又找她聊了一次，算是解开了他这个小小的心结。后来我也一直关注着她，有时候没事的时候就找她聊聊天，她也慢慢喜欢上了在我那间办公室里做功课。她终于放弃了“杀死那个叫父亲的男人”的念头。大概半年后的一天，她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说：“我妈离婚了！本来他死也不肯离婚的，幸亏老师你告诉我可以通过法律程序解决，我现在感觉世界都明亮了！”我听她说着，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明净和快乐，就好像夏天的湖面上飘来一阵微风荡起的涟漪一样。

      我上一次见小云是在她的婚礼上，洁白的婚纱穿在身上好像天使降临人间一般。新郎官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看她的眼睛里满是深情。在司仪带着台下的宾客大喊“亲一个”的时候，我看到坐在后面的妈妈悄悄抬手抹去了泪水，想来她曾经寄托在女儿身上的未来，到那一刻也终于圆满了吧。

        时隔多年，再次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唏嘘。幸而我出生在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我的父母甚至没有在我面前吵过一句嘴，更不用说激烈的争斗了。所以我在爱的包围下长大，也让我有了一颗装满爱的心，让我懂得如何爱自己、爱别人。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躺在一旁的先生听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你怎么了？”，我看着他，心里的喜悦更加浓重，“没事儿，就是想起来以前一个学生。”说完他一把楼过我，咕哝道：“别瞎想了，快睡觉吧！”夜更静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不知列位看官看到这里时作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