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穷根子”,到父亲这辈仍是。按照唯心主义的说法,大概就是因为祖坟没有埋好的缘故了!所以印象中,那个我叫父亲的男人一直都是一个节衣缩食,勤劳勇敢,待人和善,为人低调的人,唯有对我们姐妹三人却是出奇的严厉和凶。
时过境迁,很多记忆已经模糊。唯有父亲的谆谆教诲还时不时的会在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记得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母亲常年重病缠身,尽管父亲从来都不是好吃懒做的人,但是要维持家里的温饱依旧显得艰难。我记得那时候的父亲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但辛苦一年下来也重来没有见过他买过一件新衣服和一双新鞋。
一次父亲外出打工,在车上,他的右脚不小心被大油桶压断了,只能被迫回家卧床休养。那可不是丰收时节,家里唯一能吃的只有差不多成熟的洋芋。我们就这样上顿水煮洋芋下顿水煮洋芋的持续了一个多月。对于年幼无知的我直接看到洋芋就想吐,每天哭着嚷着母亲“我要饭吃,妈妈,我不想吃洋芋了”,母亲常常被我嚷嚷的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年幼的的心总是不安分,在一个傍晚时分,我和同龄的小朋友跑到离家不远的田野里玩耍。我竟然发现不知谁家的玉米已经成熟了,于是我偷偷的搬了几包塞进母亲给我缝制的原本不适合我穿的麻布衣兜里,屁颠屁颠的往回家的路上跑,本以为可以吃上一顿美餐。谁能料到我还没到家就被凶神恶煞的李大娘“半路拦截”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偷玉米的事被就和我们一起玩耍的张晓玲提前告知了李大娘,李大娘是属于那种性格泼辣且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女人,这档事不闹过天翻地覆,人人皆知肯定不会罢休。我记得她用力拽着我,说要去我家帮我父母教训教训我。
回到家里,我从兜里拿出沉沉的玉米放在地上,对偷窃的事实我无言以对。李大娘不停地念叨:“小小偷针,长大偷金,你们家真是人穷志短。。。”,一个劲的说个没完没了。父亲躺在火炉旁边的临时床上,两手拽得紧紧的,摩拳擦掌,此时的他像一只愤怒得即将发威的猛虎,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我上下打量。我知道我逃不过父亲的“毒打”了,因为这次我让他颜面扫地,我们家虽然穷,但父亲一身正气,自尊心极强,岂能容得下李大娘没完没了的羞辱。
我自觉的走到父亲面前,双膝跪在地上,说道:“我知道错了,爸爸,我以后不会再偷东西了”,我以为父亲会因为我的主动认错不会再打我,没想到就在我准备起身把玉米还给李大娘时,父亲一个严厉的耳光抽到我的脸上,火辣火辣的,疼在脸上,痛在心里。
我本来很想哭,可是我忍住了,告诉自己,我不能哭,父亲没有儿子,我也要做到“有泪不轻弹”。我忍着泪看着父亲,准备接受他的第二巴掌,可是旁边的李大娘说:“罢了,就是几包玉米而已,不要在我面前假装家教严格了,我知道你们家一个多月前就断粮了,我来只不过是想让你们知道,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会偷东西“好女儿””。李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拾起地上的包谷便扬长而去。
这段故事,至今想起还记忆尤新。父亲的那一个耳光,让我明白了:人真的不能人穷志短,不然会更加被人看不起;无论生活有多糟糕,也不要放弃做人的底线;宁可饿死,也不要接受别人的嗟来之食,不然,你会永远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
记忆中不能忘却的还有上大学的离家的那一幕。我是家族中一第个考上本科读大学的人,村里人都对我连连称赞,父亲也因此觉得我是他一生的骄傲和希望。尽管家境贫寒,父亲始终是个重视教育的人,用他常说话来说就是:我们家穷了几辈子,希望你能通过读书改变家庭的穷命。父亲似乎一直坚持“读书改变命运的的”观点,因此我对我学习上的要求也十分严格,他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小学时候却时常监督我完成家庭作业和寒暑假作业,哪怕他重来都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父亲特地为我杀了家里会生蛋的一只老母鸡拜祖宗,说是一方面为了给我庆祝,一方面是祈求祖宗保佑我大学毕业后考个工作光宗耀祖。那一夜我与父亲聊到很晚,他和我讲了他们小时候家里穷错过上学机会的故事,想以此勉励我用心读书,刻苦专研,以后的人生走得更好。那一夜的父亲很温和,很慈祥。
第二天,父亲拿出他多年省吃俭用只为我读书而存下的8000快钱,然后交到我的手里,其实我的报名费一年只要四千多。我本来只想拿五千因我听说大学可以自己做兼职赚取生活费的。可是父亲一意孤行,说:“孩子,省城不比乡下,消费高,你多带点伤风感冒还有的花”,非要把八千钱快钱给我,厚厚的一塔,有点沉,至少我生平还没亲自拿过那么多钱。
我接过父亲手里钱,手几乎在颤抖,我知道这寄托着父亲对我一生的期望,承载着父亲一生的心血。我本来想表达点什么的,可是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此时我的血液在心中沸腾翻滚。我提着行李,和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告了个别,离开了家。父亲送我到等车地方,而车迟迟不来,每个一辆车,父亲都急忙招招手,后来终于等到了车,父亲把我行李送上车厢,他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孩子,我们家就靠你了,你要用心读书,不要让我和你妈失望”。我点头示意。车越走越远,我回头望着还站在原地目送我的父亲,不禁潸然流泪下,泪如泉涌。
如今我已毕业两年,结婚生子。而那个我叫父亲的男人已是头发花白,皱纹千沟万壑,体质衰败,步履蹒跚的老人了。我终究还是辜负父亲对我一生的期待,至今为止还未实现“公考之梦”,更别说是光宗耀祖了。
但是,我也不能因为我目前境况的不理想就否定我的整个人生。父亲为我劳累一生,我岂能容许自己让他一身的汗水付诸东流,岂能让他在行将就木的残年中留有遗憾。因此,我除了咬紧牙关,继续前行以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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