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外界信号的刺激,譬如,目睹一朵玫瑰的绽放,收到心仪男孩的表白……数不清神经细胞开始奔腾运转,促使「奖赏系统」释放多巴胺,人类就会产生欣快感和陶醉感。
当海洛因被摄入体内,大脑内的多巴胺加工工厂宣告失控,成倍的多巴胺如洪水般涌出,释放到伏隔核与额叶皮质。
它们是大脑中掌管欲望、情感和内外部感觉信息的「执行官」,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欣快感。
5 年前,初次吸毒的顾萍还不知道,她将为这种「快乐」付出代价——当时的快感有多猛烈,此后想得到同等快乐的门槛就会升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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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持续摄入海洛因三五年后,一切人世间的普通乐趣,美食、运动、性爱,都将彻底丧失吸引力。
唯有毒品,以及任何与毒品相关的暗示——比如被偶然看到的针管、打火机,才会唤起她的欲望。
一旦停吸,被绑架的大脑便胁迫整个身体出现戒断症状,打呵欠、流眼泪、浑身乏力、骨头发痒如万蚁噬髓……
躯体成了奴隶,任务只有一个,寻找新的毒品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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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曾尝试把她反锁在家中,那是个扬州老街上 80 多平的平房小院。但出逃对顾萍而言毫无难度,她踩到电动车上翻过院墙,踉跄着走上「取货」的路。
如今,这场手术试图通过给吸毒者的伏隔核植入起搏器,根据每个患者不同的大脑机能、活动性,调节电流刺激,从而纠正他们已经被绑架了的大脑「奖赏系统」,从根本上阻断吸毒的念头,戒除「心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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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司法》曾发布报告,即使是戒毒技术比较先进的美国等发达国家, 其戒毒人员的复吸率也高达 90% 以上。我国戒毒人员的复吸率问题也不容乐观。
现有的治疗方法,如药物替代治疗、心理行为干预、强制戒毒等,均不能有效防止复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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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DBS 之前,脑神经外科医生们尝试过更为冒险的手术方法。
十多年前,《南方周末》记者李海鹏曾在特稿《无情戒毒术》中介绍过这一方法,「通过两条深入脑内的金属针发射正负相反的电流,摧毁吸毒形成的犒赏性神经中枢。
这种手术曾让吸毒者们趋之若鹜。
但很快,媒体就报道了其副作用。
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所长韩济生此前接受东方时空采访时质疑损毁手术:「记忆不是专一的,会牵涉到很多的脑核团。如果把这些核团都破坏了,那这个人也就没有奖赏系统了。对什么也就冷漠了,就没有兴趣了。
韩济生的担忧应验。
许多吸毒者在手术后出现了并发症:性情大变、愈加冷漠,情感出现障碍,有的吸毒者术后虽然消除了毒瘾,但同时也没了食欲、性欲,沦为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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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DBS 作为一种戒毒手段引起医生的注意,并被带到临床试验中。
DBS,脑深部电刺激,亦有研究者建议称之为脑深部神经调节,作为一项较为成熟的功能神经外科技术,已被广泛应用于帕金森症、特发性震颤、肌张力障碍等神经系统疾病的治疗中。
不过,迄今为止,DBS 发挥作用的具体机制仍不明确。
与前述被叫停的毁损术相比,DBS 的特点在于,对脑组织进行电流刺激,而无实质损毁。
一旦接受这项试验性质的手术,顾萍和朱大明就成了小白鼠,他们将承担一切可能的风险。
在顾萍恢复理智的间隙,他们进行了讨论。被告知了上述诸多风险后,顾萍很快表示愿意接受手术。
她早已过够了没有尊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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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前的另一项任务是,治疗期间一直作为海洛因替代的美沙酮也要从体内清排掉。
美沙酮是一种人工合成的麻醉药物,能在人体内发挥海洛因类似作用,但危害较小,被应用于阿片类依赖的替代维持治疗。
当美沙酮的剂量在连续一周的时间内不断递减,它带来的满足感也随之减少,直至消失。
七天后,当只有 15 毫升的美沙酮被摆在顾萍面前,她因为「太少」而拒绝服用。
接下来,完全失去毒品的顾萍度过了 5 年来最痛苦的 4 天。
绝食、断水,她的体重以每天一斤的速度下降,被强迫喂进的饭又被完整地吐出来,「像一个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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