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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残阳

如血残阳

作者: 八角玉 | 来源:发表于2018-03-01 22:36 被阅读0次

    风冷嗖嗖地刮起来,将雨丝吹散,化成烟,化成雾,化成尘,化成愁肠几段,化成柔情百转。

    秋雨微凉,夜已深。听窗外,雨声窸窸窣窣,夹挟着几声苍老悲凉的呜咽,将寒意氤氲在空中,星星睡去了,突兀的夜空显得行单影只,有些狰狞。邻家的阿叔又咳嗽了,由高到低的喘着,被风声盖住,渐渐地湮没在,不知何处的几叶萧萧雨中。

    邻家的阿叔近来颇不宁静,一来快中秋,惦念阿郎了;二来这该死的雨下个不停,地里五亩花生再不收就烂地里了,这让他怎不揪心万分。不过在阿叔看来,阿郎是最重要的,只要阿郎能回来,仿佛便能驱走连日那沉淀在内心吹不散的雨霾。

    “阿郎回来,我就有指望了”,中午在地头的雨地里转悠,阿叔还对老蔡头这样说。老蔡头仰着那花白胡子看着灰濛濛的天,表情有些怪怪的,“老了,不中用了,谁能指望的住,俺家小四三年都没回家了,人一老呀谁都不喜欢,老天爷都跟你作对哩!愁愁这鳖天,哭丧个逼脸,一个月了吧,看看俺这十五亩的花生全泡水里了”老蔡头摇着头看着浸泡在水里的花生地,十分伤感,眼晴里闪闪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花。阿叔也看看天,说:老天爷的事,咱也管不了呀,他要下,你能蹦蹦日天去?一一不过,我们阿郎说了,中秋是要回来的。

    不过,今天都十四了,阿郎还没回来。

    叮叮咚咚的,凌乱的雨拍打在屋外的喂鸡盆上,雨大了些,打破了夜的沉默。河水继续翻卷着,涌上两岸的田,像怪兽,一点点吞噬着农家人的血汉,花生地早已沦陷,只剩苞谷杆在打着旋儿的水中挣扎,还露出一角峥嵘。“阿郎,你回来了。”大叔翻一个身,梦中嗫嚅道。阿郎是大叔唯一的儿子,阿郎的母亲在阿郎三岁便离世了,是阿叔鼻涕一把泪一把阿郎拉扯长大的,阿叔念过书,知道读书的重要,所以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上学,一门心思巴望着儿子出息。阿朗挺争气,顺利地上了大学,去年毕业到了南方,听说找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作,还处了一个叫阿丽的城里姑娘。阿叔听了很高兴,仿佛一夜间年轻了,脸上的褶子少了许多。

    雨还在下,没有住点的意思,天未破晓,外面还是黑沉沉的,阿叔就起来了,院子里的排水口堵住了,积了一院子的水。借着晦暗的光亮汪汪的。“我得赶紧排下水,万一他们回来,可不好下脚”阿叔想时不自觉地带上了“们”字,潜意识地认为阿朗回来,那女朋友阿丽也会过来的吧,阿叔嘴角轻扬,带着一丝笑意,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去捅排水口,嘟的一声,水道冲开了,急流的水拥挤着逼仄的洞口,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随之便听到水汩汩地流淌而出。雨下得小了些,但阿叔的衣服还是湿了,他拭了拭满是雨水的脸,蓦地听到前门院蔡老头家有啜泣的哭声。“怎么回事呢,这大清早的",阿叔喃喃自语着,轻轻地带上门。

    蔡老头一家围了一群人,正当厅放着一张大木床,床上乱放着锦丝绒单被,隐约能看到绣着的鲤鱼戏莲图,被子旁蔡老头夫妇直挺挺躺在那里,不知死了多久,一左一右,仿佛摆过的那样整齐。孙子小毛坐在地上,脸颊有两道刚哭过的泪痕,慌乱的眼晴,惊悚地望着阿公阿婆,长四嫂在安慰孩子,蔡老头的弟弟蔡老小正在打电话,看样子是要给在深圳打工的侄子报丧讯,不知怎么打不通。“他X的,混小子"蔡老小焦躁地跺着脚,怒骂着。门外七嘴八舌议论着,仔细听,阿叔才知道蔡老头夫妇还是因为十几亩花生被水淹了才想不开的,这才想起上午蔡老头那怪怪的表情。“唉,我怎么就…”阿叔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当时就没发现蔡老头有了轻生的念头。也是,十几亩呀,前半年风调雨顺的,好不容易就要收成了,确不想遇到这日天的雨一下一个月,地里都出水了,有人手的冒着雨都赤脚下地了,一踩一个坑,像逮鱼似的, 薅一把,在水一坑里涮一涮,再头朝上笼一堆…老蔡头夫妇阔了很多地,没人手,眼看着半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如何受得了。

    多久不在的,阿叔问。

    “早上六点,我起床听见阿毛哭,阿毛赤着脚来到我门口。”蔡老小眉头拧着,一脸憔悴,“阿毛说,昨晚他阿公阿婆哭了大半宿,天明喝的药。"

    什么药?

    3911,没得治。

    空气凝固了,阿叔低头不语,眼前蔡老头前半生的轮廓,忽明忽暗,如一盏起伏不定的灯在阿叔的脑海突然清晰起来了。

    蔡老头和阿叔是发小,光屁股玩到大的。蔡老头小时候长得像一头牛,会拳脚,在一座废弃的砖窑旁劈过砖。一群孩子把他围中间,阿叔递过囫囵砖,蔡老头把褂子脱了勒紧腰,扎好马步,接过砖,一运气,咔嚓,砖成两截了。好!人群中一阵喝彩,老蔡头潇洒地摸下自己剃的锃亮的光头,迈着八字步,在众孩子们的艳羡中走开了。

    因为这项绝技,小时的老蔡头成了孩子王。阿叔也跟他混,跟他一块去摸鱼,一块偷过人家蚕豆,一起砸过人家车玻璃。甚至,阿叔讲过,连拉屎都一块。来,我们一起脱裤子!据说是为了炼勇气,蔡老头一声令下,阿叔他们都乖乖地蹲墙根下去拉屎,拉完了,老蔡头笑嘻嘻地说,一二三,提裤子。几个孩子屁股都没擦,整齐划一地跟着老蔡头把裤子提上了。

    提起老蔡头的罪行,上过几天学的阿叔总会说“罄竹难书”(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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