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残阳如血

一切仿佛都是从搬到这个院子里开始的，随着女儿的死和儿子失踪，妻子也变得精神失常，陆时飞只日复一日的枯坐在院子里喝酒。头顶上的天空残阳如血，他在一日大醉后跌进了鱼塘。

01

陆时飞举家搬迁到A城的时候子衿只有6岁，他以便宜的价格买下一套带院子的老平房。院子除了厨房和厕所，还有一池鱼塘，足够容下一个成年人的大小。鱼塘对面种着一株粗壮的玉兰树，玉兰树下搭着鸡棚，子衿在鸡棚里还养了两只兔子。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子衿手里拿着青菜叶蹲在鸡棚前喂兔子，不时伸手摸摸她们雪白的绒毛，“爸爸，兔子真的好可爱。”

陆时飞宠溺的揉揉小女儿的头发，“我们子衿喜欢这个新家吗？”

“特别喜欢，这里有小鱼、小鸡、小兔子，还有每天给我开门的大黑。”子衿一边指着各处的小动物，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仿佛这个院子是她打下的江山。

“子衿，要迟到啦！”子桀在楼上不耐烦的喊到。爬上长长的楼梯，上面是客厅和两个卧室，大黑用铁链子拴在楼梯口。

“大黑，我上学去了，今天也要乖乖给我开门哦。”子衿拍拍比自己还高的大狗，背上书包跟在哥哥身后出门。

大黑是一条聪明的狼狗，上班前陆时飞会把他关到前门的走廊里，子衿放学回来敲敲窗户，大黑就站起来用爪子把大门的门锁拍开，然后蹲在子衿身边看她伏在小桌子上写作业，直到爸爸妈妈下班回来。

“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给子衿开门的不是大黑，而是逃课回来的子桀。

“有事。”子桀说完转身进屋，一路跑下楼梯。院子中间放着小板凳，地上还趴着奄奄一息的青蛙。

“哥哥，你在干什么？”子衿蹲在旁边一脸好奇的看着子桀。

子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抓起青蛙用屁股面对自己，然后不停用手里的注射器汲满水打进去，一支又一支。眼看着青蛙的肚子不断鼓起来，子衿紧张的抓着子桀的手臂摇晃。

“哥哥，你快住手啊！小青蛙快被你弄死了！”子衿带着哭腔，抓着比自己大六岁的子桀不知道如何是好。

“滚开！”子桀不耐烦的甩开子衿，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青蛙细细的四肢挣扎着在子衿的眼前晃动，她渐渐觉得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直到脸上溅起温热的触感，她下意识的去擦脸，却看到手里一片猩红。

“啪！”

青蛙白色的肚皮在子桀的手里爆裂，血溅到子衿的脸上，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子桀甩掉手上的肉团，嫌恶地看着子衿，“哭什么哭，烦死了！”

“陆子桀！”此时楼上传来陆时飞的吼声，他冲下来一把抱起哭个不停的子衿，“你在干什么？怎么又把妹妹弄哭了！”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青蛙，陆时飞心里一震悚然，“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陆子桀撇撇嘴，转身去牵院子里的水管。

02

院子里那株粗壮的玉兰树每年都会开出碗口大的白色花朵，它们在夜里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子衿最近常常做梦，她站在玉兰树下看花朵坠落，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却迸裂出红色血迹，一地都是红色的小肉团，她站在中间只知道哭。

“小兔子，姐姐今天给你们带了胡萝卜哦！”子衿兴奋地跑下楼梯，大黑在背后叫唤个不停。“大黑，别吵！”子衿回头教育大黑，脚步却慢慢停下来。

“哥哥……你在干什么？”子衿手里的胡萝卜陡然滚落到地上。院子中间的子桀在冷静的剁一只兔子，兔头从手里滚落，失去神采的红眼睛一直望着子衿的方向。

“妈妈，我的兔子，哥哥在杀我的兔子！”子衿哭着跑进厨房，妈妈正在烧水做饭。“你不是出去玩儿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去给小兔子找胡萝卜，妈妈，你快去阻止哥哥！”子衿拼命抓着妈妈的袖子，哭喊个不停。

“乖，我们今晚吃兔肉，它们都长大了，不是小兔子了。”妈妈拍拍子衿的头继续转身忙活。

听到妈妈要吃它们子衿一阵反胃，跑到厕所哇哇吐了出来。“爸爸，我要爸爸……”她哭着哭着，觉得头皮发麻，世界突然漆黑一片。

白色的小诊所里子衿面无血色的躺着，陆时飞轻轻拨开她黏在额头的碎发。“子衿又贫血了，妈妈说你没有乖乖吃饭哦。”陆时飞因为工作调动到临县，现在一周只能回家一两次。

“爸爸，我的小兔子……”子衿抓着爸爸的大手又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陆时飞轻轻叹了口气，“爸爸知道……爸爸会补偿你的，你不能再哭了要乖乖听话。”

03

子衿望着趴在玉兰树上睡觉的大黄猫发呆，这是爸爸两年前抱回来的，鸡棚里已经不再养兔子。猫的肚子圆鼓鼓的，爸爸说它很快就要生小猫，他会回来给大黄接生。

“爸爸，生了吗生了吗？”子衿不停地在门外问，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就快了，你乖乖在外面等。”老人说属虎的人不能看刚生下来的小猫，如果看了，母猫就会将孩子叼走。

陆时飞走出来把门掩好，“三只小猫，黑的，黄的，花的，一周后你就可以看它们了。”子衿重重的点头，眼睛一直盯着爸爸身后的门。

一周时间过得真慢，子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小猫们。“大黑，我们偷偷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子衿搂着大黑狗的脑袋问，她们一起蹲在关着猫咪的房间外面。

大黑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小主人叫起来随声附和着。“嘘！”子衿把手指放在嘴边，一边回头叫大黑安静一边推开了房门，她的心情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因为未知而兴奋起来。

大黄看到蹑手蹑脚走进来的子衿瞪圆了眼睛，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大黄，是我呀。”子衿慢慢靠向它，想仔细看看它肚子旁边的几个小毛球。

就在子衿即将走到猫咪跟前时大黄蹭地站了起来，它尾巴炸开，浑身的毛全部竖起来，怒视着子衿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

“别生气别生气，我走还不行么……”子衿倒退了几步，慢慢走出房间。她垂头丧气的推开蹲在门口的大黑，回卧室睡去了。

这一夜睡得很沉很沉，直到听到大黑的惨叫，子衿才发现天色已经发白。她匆匆跑到楼梯口，看到被拴住的大黑蜷缩在角落呜呜叫着，鼻头已经破了正在往外流血，旁边是拿着粗木棍的哥哥，还有地上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

爸爸蒙住子衿的眼睛，“别看！大黑疯了，一晚上咬死大黄一家。”他抱起子衿走回卧室，“让你哥哥教训教训它，明明和大黄相安无事处了两年，怎么会突然……”

子衿想起昨天白天偷偷去看猫，一下子哭出来，“是我的错，是我偷偷去看小猫大黄才会叼走它们，不要再打大黑了，不要再打了。”

“子衿你……”陆时飞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好了，别哭了，爸爸去把它们埋了，以后我不在不准松开大黑的链子。”

04

平房顶上的那片天空残阳如血，子衿躺在桌子上刚好可以看到，她焦虑的等待着，直到妈妈的声音从楼下院子中响起。

“子桀子衿，下来吃饭。”

子桀慢慢从子衿身上爬起来，她被压在他的书桌上，粉色毛衣的衣领敞开，脖子里还有子桀吸吮过的触感。

子衿低着头紧紧抱住自己的小碗，她不知道哥哥最近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她，只是懵懂的感觉到那是不好的事情，因为他一直威胁她什么也不准说。

“妈妈，哥哥他欺负我……”子衿跟在妈妈身边低声说，子桀已经上楼写作业去了。

“他就是喜欢你才老爱惹你哭，回头我说他。”

“不是惹我，是欺负我……”子衿红着脸嗫嚅，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妈妈，只能一直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角。

妈妈不以为意的拍拍子衿的头，转身继续洗碗。

“子衿，你过来。”子桀坐在书桌前命令到。

“不要……”她下意识的往后退，渐渐退出了房门。

子桀冲过来抓着她的手臂往屋里拖，“叫你过来！”

子衿吓得哭起来，拼命抱住楼梯口被拴住的大黑，“不要，我要告诉妈妈……”大黑跟在子衿身边对着子桀吠起来，铁链子随着它的动作在子衿脚下绕上了圈。

“妈妈去看爸爸了，今晚都不会回来！”子桀没好气的踢开脚边的大黑，“滚开，蠢狗！小心我吃了你！”

大黑呜咽着倒向一边的同时铁链被拉动起来，子衿一个踟躇向后倒去，身后是长长的楼梯，她不停地向下滚。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流进脖子，她觉得既温暖又舒服，平房的屋顶上有一条盘踞的菜花蛇怔怔的看着她，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

子桀看着躺在楼梯下面血流不止的子衿，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