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行李,走下污浊酸爽的火车厢,脑子仍然昏昏沉沉。这17个小多时的旅程,在我见识各种旅途奇葩的履历上,又增加几个非稀有品种而已。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感觉自己像一只误闯房间的蜜蜂,跟看不见又阻挠自己的玻璃死磕,前途光明,毫无出路。夜幕降临,睡梦中仍然奔驰不止,颠簸胜过摇篮,被各种状况搅扰,这种公开睡眠,质量很难保证。
拥有多年的火车乘坐史,对处处开放的火车奇葩,都见怪不怪了。可我还是不吐不快呀,虽不能如《丑陋的中国人》那般振聋发聩,我也愿做一粒石子,在湖中荡起几个波纹,足矣。
以下将展出朵朵“阆苑仙葩”,不涉及人身攻击。
品类之一:深夜呼噜威震天。此类老兄并无主观上的恶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后影响有如此之大,能把全体听众整成集体失眠,恨得牙根痒痒却毫无还手之力。
那一次,当对面那位未曾具名的心宽体圆的老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狂热地进行梦想耕耘之时,我睁着生涩的眼睛,默默数了无数只羊,one,two,three,four......无辜的羊们在呼噜呼噜声中左冲右突,我捉了这只,跑了那只,如此身心俱疲,可依旧无法安睡,各种花式怪音轮番播放,我惊奇人家能把普通的呼噜打得多姿多彩,更佩服老兄的好心态,殊不知周围一圈人都“磨刀霍霍”,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扔出窗外。
我壮起鼠胆,对着他的铺位栏杆试探性敲了几下。哪敢“栏杆拍遍”,怕人打我。
他惊醒:咋回事?
我陪着小心:麻烦你,师傅,打呼噜声音小一点,好吧?
他:喔,喔。翻身睡去。
可是,可是,不一会儿,呼噜声又一次覆盖了安静的车厢。
我忍了又忍,还是用脚踹响了他的护栏,说:别打呼噜哦!
他哼哼两声,不置可否。天晓得他的耳朵和意识此刻当不当家。
就在这三番五次的拉锯对抗中,我不知是否抽空睡着了片刻。反正此次经历,令我对火车夜晚心有余悸,每次祈祷别撞上这类同行者。
品类二:臭脚丫子熏死人。白天一个个斯斯文文坐在那里,高谈阔论,都“藏着拙”呢。
也许是聊累了,语乏了,各自爬上铺歇着。此时,车厢里静悄悄地流动着一种另类的气味:鞋子长久被踩后,终于得以报复释放的味道,藏在袜子里的脚提供味道的源头,在袜子的掩护下,撩拨着每个人的鼻孔,秉承着“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进取精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目的就是“熏陶”我们的忍耐力。
到了饭点,大家纷纷摸出行李包里的碗装面,悠悠然泡上一碗,等到打开盖子的瞬间,这车厢里顿时无味杂陈,吞下肚的除了食物美味以外,来自底层深处的气味呼唤,何曾弃置不顾,一股脑儿不都咽下去了吗?
你逃不掉,你躲不开,夜晚伴着入眠,梦中萦绕不断,嗨,这无法言喻的味道。
老兄,拜托你出门前,换双干净鞋子清爽袜子,好吧。
品类三:都是手机惹的祸。手机很委屈,怪我咯?是你们人类不眠不休,抱着人家不放手。把生命时光青春免费赠予我,我没有拒绝的本事,没有拒绝的程序,导致这些人在火车旅途的深夜,洋相百出:煲滚烫的电话粥者有之,玩游戏音效扰民者有之,追剧但愿天涯共此时者有之。
人民群众不反对车厢灭灯后,偶尔接听电话的行为。但是一个大男人在夜深人静之时,一边坐在窗边,一边吃着泡面呼噜呼噜,一边和电话里的老婆卿卿我我,你情我浓,叫一圈围观群众怎么想?只好把头蒙进被窝,宁可忍受令人窒息的味道,也不想让老兄你把我给整吐了。
耳边该老兄的聒噪,如浪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我们岂是“度日如年”,我们是“度秒如年”;我们哪里是“如坐针毡”,我们是“如睡针毡”。估计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幻想一个画面:大家一起动手,把他饱揍一顿。
每次这位“午夜情郎”对电话里腻歪歪地说完:我挺好的。在吃饭呢,吃面包,喝牛奶,还啃着猪蹄儿呢。宝宝,你早点睡吧。我们都满怀期待地以为折磨到头了,谁知新的一轮闲聊才开始。接着俩人又天上地下地腻来腻去。
这位情郎本次通话时间,保守估计应该在45分钟以上。我不替他心疼他的话费,我只愤怒这种人挑战他人忍受极限,居然毫无感觉,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乐乐,完事儿后,拍拍屁股走人,心情轻松,不知愧疚,留下一堆想掐死他的人在风中凌乱。
有两次我终于没能按住爱管闲事的开关,启动插手的程序,当了两次为民除害的民族英雄。
一次是软卧车厢,开始就我一人,独享诺大的私密空间。到站上来一小伙,且不说,放置行李的动静把人惊醒。可气的是,这哥们往铺上一躺,不赶紧睡觉休息,估计快夜里12点了,他拿出手机玩游戏,你爱睡不睡,玩就玩呗,还把游戏的音效开着,全然不顾旁边旅客的感受如何。我被迫享受着伴奏睡眠,一会儿“咕儿”一声,一会儿“嘟儿”一声,同时背景音乐也没闲着,显得车厢里热闹非凡。
我睡不着啊,小伙儿的和我之间就是60厘米的距离,他的点滴动静,我都尽收耳底。
我坐起来,朝着小伙儿说:麻烦你弄成静音,好吧?你那个……声音,吵得我睡不着。
小伙儿关闭了音效,我得以安睡。
还有今天这次坐车,对面是一个30多岁的胖妈妈,带一个8岁左右的小男孩。晚上熄灯,妈妈让男孩老早就睡下了。和孩子挤在一张铺位上的妈妈,躺在另一头,她不睡,看剧。
这个站停车时间特别长,列车员在车门口,用技惊四座的女高音打电话,聊什么:你们车开了吗?我们还没开呢,还在外边站着呢。车不开,人不能走。等等咸不咸,淡不淡的废话。本次通话时间20分钟。
一个小姑娘20来岁,坐在我对面的窗边,和电话里的男朋友聊得热火朝天。本次通话时间20分钟。
再有就是旁边的观剧妈妈,沉沦剧中,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我的大脑在这几项任务之间不停切换:列车员的女高音,小闺女的窃窃私语,胖妈妈的剧终人物,我闭着眼睛,没法入睡,这几个场景不是还在锻炼我的脑力水平吗?
后来坚持到最后的是观剧妈妈。可我不能老陪着你,得歇歇脑子呀。
她不知周围,她的全部感知已经被剧中人攻陷,她哪里感觉到车厢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还在我行我素,毁人不倦地生产噪音?
说还是不说?劝还是不劝?她是良民,还是无赖?她爱惜羽毛,还是恼羞成怒?
管它呢,总要有人挺身而出,路见不平一声吼吧?
你要——吼……?没吼。
只是淡定一句问:你有耳机吗?
还好,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忙说: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开始翻包,找耳机,继续不眠不休地……追剧。
朋友,你长期深受失眠的困扰吗?你总是觉得无聊吗?你是不是一个人睡觉怕黑呢?
请乘坐火车吧,专治以上各种疑难杂症。疗效好,见效快,不打针,不吃药,无痛苦,收费低。
治好之后,不要忘记感谢这些无名医生。
无名医生们,你们是谁?欢迎对号入座,看看自己是否为治愈他人,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火车奇葩处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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