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狄海德 | 来源:发表于2019-07-02 13:40 被阅读0次

    我叫她猫。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正式给她起名字,是因为总觉得,猫不应该被人间的规矩束缚着。她属于天地,属于田野,属于苍茫,属于她本身,唯独不属于我。

    我在沧海中也不过一粟,碰巧路过,听到猫肚子饿的声音,也被她无辜的眼神命令着,于是带她回家,蒸了几片鸡胸肉,一人一猫叭嗒叭嗒吃上了。说不上多热闹,反而要谢谢她陪我这一餐。

    然后,欲拒还迎中,猫住下了。我满心欢喜,也忐忑不安。

    我何德何能,有幸与惯常游走于三界之中、时日之间的生灵,住在同一屋檐下,抢同一个枕头。

    猫是真的皮,有时候我怀疑她体内有个不生锈的发条,永远依时走着。伏低身体,肥美的臀部摇一摇,她能从一个柜顶跳到另一个柜顶,在上面巡视一番,又跳到地板上,看到一个小物件,四只爪子紧紧抓住人家不放,又咬又蹬,一副人家抢了她罐头的架势,但如果此时我唤她一声,她就立刻放开小物件,噔噔噔地跑过来,环绕在脚边,抬起头来绵绵地叫一声,不复刚才的神经刀模样,顿时化身小棉袄。

    她喜欢趴在沙发上,其实不限于趴这个动作,很多时候她甚至能像人类一般,四肢向天,肚皮朝上,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我不小心撞见,都觉得惊奇,她倒无妨,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瞥了我一下,继续静养。我不敢再造次,暗暗地走上前去,迅速在她软乎的肚皮上摸一把,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火速离开现场,听见她在背后气急败坏地长喵一声,油然生了恶作剧的快感。

    猫仿佛没有胃口不好的时候。绝育手术之后,她行动大有不便,整个身子都包着绷带,却仍然不忘巡视领地的任务,每天看她一瘸一拐地从这个房间挪到另一个房间,除了精神头有点蔫,和平时也无太大差别。

    如此,当我依时打开一个罐头,一声稍显微弱的、却充满渴望的喵叫声,便立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等片刻,就能看见她一瘸一拐挪着被绷带裹紧的身子,到我面前,端庄地坐着。我把罐头放到她面前,她先是低下头用小小的舌尖舔了舔,再咬一小口吞拿鱼,用后槽牙(如果有的话)嚼吧嚼吧,仿佛食髓知味般,猛地埋头就开始狼吞虎咽,全然没有一开始的端庄模样。我见了只觉得欢喜,太好了,没有被手术影响到食欲。

    便是如此,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起来。原本是轻盈地从柜顶跳到地上,落地如羽毛,连尘埃都不曾被惊动半分。现在呢,看似轻盈的跳跃,实际上一声闷响,宛若在我心上猛地开了一枪。

    乐趣比铲屎时候的心塞多,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

    有人知道我养了只猫,以为是品种猫,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我见了不是滋味,万般想法汇成一句淡淡的话:“是只黑猫,在楼下捡的,不是品种猫。”

    黑猫啊?黑猫不吉祥,快送人吧。

    打发走了那人,再端详她,心里想:哪里有那么多吉祥不吉祥的,我喜欢你,你就是吉祥的。

    谨慎入微,还是对你有了感情。

    但即使生了感情,我也没有权利让你专属于我。你本来是弹跃在森林中的捕获能手,辗转间你撞入人类文明,人间有什么呢,支离破碎的一些规则和束缚罢了,怎么也比不上你在三界中、时日间穿梭的那般自由。你本来可以更自由,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饿了,你怎么也不会心甘情愿跟我回家,陪我这孤家寡人。很多时候看着你百无聊赖又通透晶莹的眼眸,都觉得十分愧疚,替我的自以为是,也替人类文明的自以为是。

    只是事已至此,外头可比我这小地方更难熬,只能委屈你,先陪陪我吧,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沙发任由你挠,柜顶任由你跳,我这不比天地须臾般广阔,但许你一世自由,我自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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