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时光老人好匆忙的脚步，再一次踱步走过这石桥，竟不能察觉，与小四的那一次邂逅竟已过去了两个春秋，小四的样子我甚至已经很模糊了，犹记得小四说：“等我找到妹妹的时候我就去当兵！”
        我与小四相识在一个盛夏的下午，阳光很好，没有风，天上全是蓝色。第一眼看到小四时，他还正搬着砖，而我正站在石桥上等一个人，等待总是一个漫长的姿势，所以，我倒是有闲心观察到小四，小四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将近一米八五的个子，又很瘦，很让人怀疑一阵风就能吹倒了。小四的头发又稀又黄，乱糟糟的如同一个鸟窝般，就如一般的民工无二。
        石桥边上停着一辆农用三轮车，因为桥太窄三轮车过不去的缘由，所以要去十来米左右的石桥那边把砖搬到三轮车上。我注意到小四却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卖力气了，和小四一起干活的有三个人，那两人看起来却有个三四十岁了，两人稀稀拉拉的一次不过搬四五块砖，唯有小四，每次都要搬不下十块砖，从小四弯腰的程度来看，确实挺费力气。我在心里笑了笑，这是“老人”在欺负小年轻呢，心中的一股正义感不免涌起打抱不平的想法，又或者说，很是不愿意看到同我一般大的年轻人因为家庭或是种种原因不能享受因有的生活而只能做做最底层的工作讨口饭吃，而就这样还要被别人欺负。性格使然，我大大咧咧的上前，走到小四面前，小四正好把一落转搬到车上，我拍怕他的肩膀，小四扭过头诧异的看着我，我大声的说：“我说兄弟，你一次少搬点，搬那么多又不多给你钱，还叫其他人摊了便宜。”说完，我向那两个人看了看，还没等我注意到那两人的反应，小四却将我拉开了，还冲那两人摆了摆手：“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找我玩呢。”那两人明显生气了冲小四吼道：“你不知道这是干活啊？算了把你，不要干了，走吧走吧，去跟你朋友玩去吧！”小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拉着我便走了。我却感到很不好意思，本来是好心想帮帮小四，最后却弄得小四连活也不能干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四却先对我说了声谢谢，我问他：“我这样弄的你连工作也没有了，你还谢我？小四说：“你也是想帮我啊，再说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工作，只为了能有口饭吃罢了。我愣住了，问小四是怎么回事，小四欲言又止。我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便说：“算了，不要说了，走，我带你跟他们说说去，他们不能就这样欺负人啊，不能就因为这就不要你了吧。”说着就拉着小四的胳膊要找他们去，小四却制止了我，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拉我到石桥边上的几个石凳子那坐了下来。我本是不想多耽误时间的，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等的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万一误了时间就得不偿失了，可又因为害的人家刚丢了工作，这样说走就走未免显得太不“人道”一些，所以拿定主意便陪他坐下聊一会。
        小四告诉我他叫马四，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马寺还是马斯亦或真的是马四，总之，他告诉我了名字之后，我就叫他小四。小四说他是山东人，从小就没有了父母，领着妹妹跟奶奶过日子，妹妹今年刚满16岁，却不知道何故沾上了网络，沉迷了很久，每次小四出去打工的时候，妹妹便偷偷去网吧上网，让小四逮到好几次，可小四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也不舍得说她。小四说他现在很后悔。
“奶奶已经有些又聋又哑了，奶奶把我们从小拉扯大，已经越来越老了，奶奶看不住妹妹。。。”
“如果当时我早知道会这样，我看见我妹妹上网了哪怕骂她一顿打她一顿，虽然心里疼，可也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妹妹走的那个晚上我还在工地给人家抗水泥袋，等回到家时发现妹妹没有在家，我心想妹妹肯定又去网吧了，我去网吧找了她，可是却没找到，我开始慌了，你说这大半夜的妹妹能去哪呢，我在家的附近转了很久也没找到妹妹。。。”
“我回家去看看妹妹有没有回来，一看没有，我当时都要崩溃了，很担心妹妹出事，我去奶奶的屋里，奶奶已经睡着了，我看见奶奶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奶奶不识字，我知道那一定是妹妹留下来的。。。”
        小四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一直低着头，手搓着衣服角。我安静的听着，心情反复交加，我甚至不敢想，跟我生活在同一片蓝色天空下的小四，竟然承受了那么多。
“那张纸上写着：哥，我认识了一个XZ市的一个好人，他说可以让我上学，我去找他了；等上好了学，我就去挣钱；哥，我看着你每天那么辛苦的去干活给我和奶奶挣钱吃饭我好难受，哥，我知道你一直想当兵，哥，那是你的梦想，我不想那么自私的因为我却使你不能完成梦想，我懂事了，不用担心我。。。”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拼命的干活，就是为了让妹妹可以过得好一点，可以让妹妹继续上学，妹妹只上到小学四年级，因为拿不起学费就退学了，我没本事啊；妹妹还小，她很容易受骗，你说要是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下去啊。。。”

“我来XZ市已经半年了，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在这呆几天，去所有的网吧，去所有的学校找妹妹，没饭吃了我就去给人家打工，端盘子，洗碗，刷厕所。。。我都干过。可是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妹妹的一点消息。。。”
“妹妹失踪的第二天我便报了案，可是到现在也一点消息没有，我也没有钱，也没有认识的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小四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双手抱着头。我拍怕小四的肩膀，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指点”小四应该怎样怎样，我心中已随着小四的叙述而变得像是刚经历过生离死别般阴沉，这盛夏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似乎都已经被小四的声音追讨去了，变得灰暗，无光。我知道果真在听下去，定要强取我一汪眼泪去答复他。过了许久，小四已经好转些了，我知道小四已经不知道哭干了多少次眼泪，小四笑了笑，对我说：“等我找到了妹妹，我就去当兵。”我听到小四这句话，却不受控制的终于被心中的悲哀挤了两颗热泪到眼前来。我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小四，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祝福你可以找到妹妹，可以实现你得梦想，我。。。”小四打断我的话：“呵呵，谢谢你兄弟，你是一个好人，你能听我说完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实不知道小四是否可以真的找到他妹妹，我也不知道小四是否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与小四的偶遇，我只不过是做了小四半个小时的倾诉者，使我的心里颇不宁静。我看着小四，小四看着我，我们互相笑了笑。
我记得，小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指了指桥下的太阳花：“向这太阳的方向，就会有希望，我们要像太阳花一样盛开，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
      盛夏里，阳光很好，阳光总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