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二）

只做了两天，老梅对这项新的工作便熟悉起来。虽说也有一些体力活，但与他之前做搬运还是轻松了不少，一天连续工作的时间大约只有四五个小时，其余的时间便能休息了。除了牤子和杜沙还有一个名叫铁子的五十岁开外的男人。铁子的老家与老梅的老家中间只隔了一条河，两个湾子的人互通姻缘，常来常往，也算是乡里乡亲的。

铁子的为人处事老梅早有耳闻，铁子梳着一个大背头，油里油气，因为好吃懒做，一直游手好闲，没个正经的营生。他后来搬进了城里，整天混迹于麻将馆里，稀里糊涂地混日子。这一次他欠了赌债，与人发生纠葛，捱在家里发愁，不想老梅找上门来，谈及做工的事情，事有所迫，铁子才答应下来去碰碰运气，万一做不来，到时候再脚底抹油走人不迟。

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一连工作了几天，几个人对这工作便慢慢熟悉起来。四个人当中，老梅是个做实事的人，踏实稳重，不喜欢多发言，但是他的活儿干得实在漂亮，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其他几个人对老梅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他是一名老手，因为他的介绍，大家才有了这次工作的机会。

除了杜沙，牤子和铁子之前可从来没吃过这种亏，干得累了时，他们嘴里也会叽里呱啦发些牢骚。他们有时也会争执几句，因工作上遇到的一些小小麻烦，每个人都提出自己的方法与建议，一个个化身为行家里手。倘若别人不按自己的方法来，问题多半是难以解决的。

在这个过程中，牤子显出他一贯的强势与霸道，有时甚至把老梅也不放在眼里。那时候，老梅因故离开了现场一刻，几个人便有些手忙脚乱。天气有些热，几个人身上的汗珠一个劲儿往下淌。牤子心里发毛，嘴里大声叨咕道，“喂，上哪儿去咯？”显示出他的不满。

赶巧这时候老梅回来，听到这话心里不悦，他说，“班长让我拿袋子去了，我又不是去玩儿去了，你叫什么劲儿呢？”牤子说，“你一走，后边的活儿都阻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的事！”他的这话老梅显然不爱听，老男人怫然变色道，“就你的名堂多，你看哪天你不来，我们几个人能做下来不？！”老梅说着，一脸的不屑。

牤子也有些火了，说，“我说的都是实情，梅老大你莫不爱听唦！”他说这话时，一边拿眼睛去找杜沙和铁子，那两人都只顾干着手头的活儿，并不正眼与他对视，对他的话似乎一点也没听进去。老梅的脸色依然阴郁着，那一刻他的心头掠过一丝悔意，后悔当初不该介绍了牤子来干这份差事。车间主任那天背地里就曾对他说，老梅你介绍的是个什么人呢？那个牤子干活有点不着地呢，成天牢骚满腹，还撺掇别的人不干活，这怎么成呢？

老梅当时只是尴尬地一笑说，他这人就是那样，脾气有些臭，其实活儿还是能做下的。现在老梅后悔自己给牤子圆谎，他想着大家乡里乡亲的，走到一起干活儿并不容易，真要将牤子开除了，他于心不忍。可是这些事儿牤子哪知道呢？老梅感到了一种恩将仇报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