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七八年二月,北方还是千里冰封,而南方春意躁动,先不说那些花啊草的你追我赶。单就那些蛰伏了许久的地下虫们就蠢蠢欲动,它们掀掀然,从泥土或洞穴中爬出来,伸伸麻木的腿脚,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它们感觉全身乏力,它们不知自己饿了多久,它们瘦骨嶙峋,它们本能感觉,应该找些东西垫垫底,可是时间还早,周围还是黑的……,这是早春二月凌晨三四点,整个浙南沿海都浓雾笼罩着,那些宁静的渔村隐藏在浓雾中……泄漏它们:便是喧嚣甚上的人声,它们冲破雾霾,直逼从远方赶来的人们的耳膜,……在匆匆而来的人群中,有一少年,年方十七,長得肥墩厚实,一张四方脸上,线条平平,鼻肥嘴大,厚厚嘴巴,令人一看便是四方客,吃货……!
弥漫雾气,虽看不见人群,但喧嚣声己告诉人们,码头己聚集不少的人……,他加快了步伐!他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跟他三姐夫杰来的。
果然码头上己不下二三十人……他们都翘首望着雾气蒙蒙的大海,……谁也望不穿雾网,他们干着急,他们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唉!还早呢!一个四十左右的胖子对身旁瘦瘦三十来岁男人搭腔道。
我多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来!瘦子有些
不耐烦地嚷道。
这该死的阿三到底来不来?一个中年妇人自言自语嘀咕着。
难说一一这雾忒大些!身旁男伴担心地说。
阿宾大步流星地过来,只见乌泱泱一片,他便使劲往人堆里挤,一一无凝他想探一个究境!壮实中年人不耐烦地推扯了他一下轻斥道:”挤什么?”少年阿宾被他推了一下,便压了过去,像波浪一般,波及身旁的胖女人,胖女人回顾头来,一脸的不快,刚要发作,见是一个熟悉的面孔,那阴沉的脸,转瞬便烟消云散,晴光滟滟,她笑容可掏向他打招呼:喂!一一温州人!是你呀。你姐夫呢?
哦,菊姐!一一不好意思撞着你了。他忙着道歉。
唉,没什么!女人大度地表了一句,见他答非所问便又追问一句:你姐夫有事吗?
是啊,他到广州去了!
哦一一那一定是去掏什么宝贝啦?
这……我可不清楚。少年爽郎地笑道。
人群骚动起来,他们停了话题,把目标转向大海:只见迷雾中闪现一星半点鬼火似的幽光,……不错,那是渔火,紧跟着便听见马达的声音,灯光慢慢变明,声音变大;灯光变得不再闪烁,隆隆之声变得刺耳,慢慢出现船头,渐渐的船身也出来了。整艘鱼船完全从雾中挣脱出来,两三分钟后,鱼船缓慢靠上码头。从船甲板上跳下一个牵着揽绳,高大、坳黑的鱼夫来,他轻轻说了一句:大家别慌,等我把揽绳系好……!
大家都挤到码头边上,等老板一系好揽绳,便蜂拥地跳下甲板,涌进船舱。舱内早以一字形横立三个彪悍男人,他们威严阵阵,大家望而却步,中间那个大汉见威攝己起作用,转而笑道:大家排队,一个一个的来,人人都有份……!
这群骚乱的人群,顷刻间变得驯服,乖巧起来,他们一个挨一个地报上自己所需的东西,舱内另有俩人盘点货物给购买者,后舱有一位记帐的中年妇人,将金额结清,提货走人。个个如此,笔笔清楚;不到两小时,这满舱的磁带,电子表,西装,连衣裙被采购一空!购者满意,供者欢喜。
他们纷纷登船离岸,只有年轻人一人站在码头上;最后上岸是拿货最多的菊姐,她肩扛手提:肩上前后挂两包,一手各提一大包……她艰难地从船舱走出,吃力地从甲板被船老大拉上岸,见年轻人未走,喘着粗气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等你啊!他眯嘴一笑说。
等我干么?我又不是认不得路。
少年笑了笑说:你货多,我帮你拿一些。
不用,一一不用!
客气什么,反正我空着!少年晃了晃斜挎在肩上小背包说。
那好一一年轻人有的是力气。
少年从胖菊右手接过一袋后,回顾头来,只见渔船快要淹没在迷雾中……。他们匆匆离开,码头复归空寂!在潮湿的迷雾中,他们俩缓慢向村庄走去,一条窄窄小巷,只见那昏黄中闪烁幽黄的灯光,胖菊将包从肩头放下,她那肥胖肩头有一道深深的压痕,她喘着粗气说:唉,累的不行,歇一歇吧!前面人家己做上早点,去吃一点。
好!我也有点饿了。他们重又提起包走向小巷深处……!
他们进了小店,女店主春风满面地笑迎他们进来,待他们把大包小包放好坐定后,问他们的话:两位要吃点什么?
来两碗猪干面!胖菊抢着回答。
好嘞,请稍等!女店主细声甜语地回答,并向里叫喊:来两碗猪干面!
好嘞!从内屋传来粗旷的回答。
店很小,只有三张小桌。小巷被海上飘来雾气所淹没,店内也飘着雾气,加上蒸笼的热气使灯光带着黄晕的光环,少年叹了一声说:唉!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雾……!
这有什么奇怪呢,海边经常这样的。
那多不方便呀?
是呀,没办法!
你拿那么多卖得掉吗?
怎么说呢!一一有时卖得掉,有时留一些,尾货总是有的。胖姐一脸轻松的说,她抬起丰腴的脸端详眼前的少年,他除了年轻,墩厚外,没有什么特殊,什么多是平平淡淡的,尤其是那厚厚的大嘴巴,要是一个女人长成这样,一一那男人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男人就不同,一看就使人觉得有一种超然的魅力,无凝他是有口福的人,一定是个走四方的好男人……。这女人在心里嘀咕着,觉得自己的眼光一定不会错!你看他小小年纪就出来闯荡,将来准有出息。良久她收起她那一双笑眯眯的眼晴说:小兄弟,这次你进了多少盒!
不多!一百五十盒!
嗯!你这货一一我一年前就停了!
为什么?一一不好卖吗?
不是不好!而是我自己制作。
自己怎么制作?少年一脸凝惑地问。
买来三用机,到广州买来空磁带一一自己录制。妇人话到这里,几乎是贴他耳朵说;声音低的像蚊子,最后含着无限的怜爱,对他像亲弟弟似地说:我可把你当自家弟弟看呀!
知道,知道!谢谢菊姐。他拉起柔软的肥手一直摇晃着,肥菊感觉他真挚情义,笑着抽出手说:我的手都快被你摇折了………!这时老板娘笑眯眯用托盘端来两碗香喷喷的猪干面,稳稳地放在他们的各自桌面前,然后娇声说:请慢用!
他们相视一笑,各自低头吃了起来,少年不到五分钟就吃完,连汤也不剩。他确实饿极了,从凌晨两点出来,一路奔波劳碌,……这面也做地道。他从卷筒抽出纸巾,抹了一下嘴,便起身去付钱!胖菊伸手拦住他说:我来付!
唉!那有你付的道理。他挣开她的手笑着竞直走向柜台,付过帐后。少年帮胖菊提一大衣服,直到她上车后,他才挥手于他告别。他也踏上去温州的班车,一一他没有到家,而是直接到他三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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