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五点就起床,平时我很少有像今天这样起得早,也很少有像昨日那样睡得早。很久以来都被失眠所缠,昨晚居然睡得那么好,甚至连梦都没做,真是难得,也许是寺里的宁静所致吧,它能使人摒却杂念,离世忘怀。看了会书,已近八点,被山挡住的东边天空开始隐隐映出红霞,觉圣师父喊我去登山,我也正有此意,欣然相随。由于在谷中,天色尚不甚明,山林还被晨翳笼罩,然而早起的鸟儿已经在啾啾而鸣了。沿着溪边小径走不多时,师父指着沟底说:“看到那座院子了吗?那是一座古寺,可惜已经荒颓,最后一个僧走了之后,就无人入住了。”我才看到沟底有座不大的寺院,像一处四合院,山门前有座小石桥,山溪像护城河一样从门前流过,大殿尚在,但屋顶落满了枯叶,旁边配殿已坍塌,院里也满是落叶,一派破败萧条之相,我不禁想起电影《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
再往上走,有一处在建的寺院,山门已经矗起,上写“圣寿寺”,大殿刚破土动基,师父说这是圣寿寺的新址,未建成的是天王殿。继续上行,才是原址。我们便往上。此时山路愈窄,已不能并肩而行,只好一前一后,走到一处翠竹前时,我拿出相机想给师父留个影,但他婉拒了,只说要给我照,我想可能出家人已断绝尘世,甚至连照片也不想流落尘间吧。须臾,已到圣寿寺旧址,只有一座不大的正殿,旁有几间配房,原先的僧人已云游去了,只有一个女居士在看门。居士热情地招呼我们吃早饭,法师说已吃过,回过头来让我吃,我也说不饿——出家人面前不大诳语,今天我却打了,罪过!殿侧有座古塔,塔身已斑驳陆离,只是整体结构尚坚。法师说此塔乃隋朝所建,矗立至今,实是佛祖护佑。塔右还有一座小石塔,四角植有松树,旁文介绍四棵松树乃前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时赠送的落叶松,松叶确与一般松树不同,呈圆条状。塔因印光大师曾驻锡于此,故名为:印光影塔。
用罢午斋,觉圣法师摆出茶桌,拿出茶具,准备和我喝下午茶。久闻茶道即禅道,品茶即参禅,这样一个暖日映身的午后,这样一座古寺里,仰望碧空如洗,环顾群山似屏,与法师对坐而谈,啜品功夫之茶,悟禅机茶韵,实久来神往之情形。法师的茶具很是精致,小巧的茶盏拿在手里,竟有不舍下口之感。茶也是上品,其色翠绿,有空灵之韵,其味纯冽,入口久后而舌齿生甘。好茶须三缘具足,曰茶好,水好,艺好。茶叶乃禅友所赠,水是法师取自山泉,加之法师精湛的茶艺,实是以禅煮茶,禅茶双渗。人说功夫茶越喝越渴,甚至吃得大汗淋漓,以前我不解此语:既是喝茶,怎会越喝越渴?又怎会吃得汗出?今日方有体会。功夫茶讲究的是功夫,茶是边煮边沏,每沏好一壶,需趁热吃,且每次只能沏三四盏,更且茶盏甚小,状如酒盅,候至半天,一口即尽,虽是香甜爽口,舌底生津,但要耐着性子等下次再沏,所以喝时因热生汗,饮毕因甜生津,生津即谓渴,才会越吃越渴,甚至出汗。
功夫茶喝的是功夫,不只是沏茶的功夫,更是品茶的功夫,世间事何不如此!做一件事难,做成一件事更难,而难上加难的是如何享受成功,亦即如何对待成功,执迷者得意忘形,窥机者守谨处淡——人生乃是功夫茶。
山居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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