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等他差不多了去海南住着。反正也退休了。”虽然梅大哥也是脑梗，但是显然经济情况不错。
两口子看着年轻，精神状态也积极。梅大哥只要在PM室，那这一个小时就热闹了，笑声不断。
最近罗东新认识了几个病友，有老有小，都是PM室吴大夫的病人，都在同一时间坐在一张长桌两侧对面进行训练。
“去海南？好啊。起码没有咱们这冬天血压和血脂要升高的担心。”罗东虽然没有三高，但是这些日子和病友聊天或者听人说，这方面也了解不少。
“是啊。血管就跟车胎一样。天热血管就跟车胎打足了气，什么东西过不去？想梗也不容易啊。”梅大哥费力的抬起胳膊，把一块三角的木片套上木棍。
“什么气不足？你就是酒喝的。”梅大姐刺儿他一句。
“嘿嘿。”梅大哥不以为意。
“我年轻那会儿，跟着单位出去做工程。
我们一白天干活一直到半夜。后半夜歇下了又累又饿，干什么？不就是喝酒吗！
那会儿都是年轻人，一个人一瓶白的那是最少的时候，就这还不误第二天白天干活。”
“又吹！”梅大姐不屑道，然后跟对面夹豆子的罗东笑笑。
“吹啥？都是真事！”梅大哥不服。
“梅大哥你不是干工程的？晚上不睡——”罗东夹着豆子疑问道。
“我们主要是布线。你说也奇怪，那会儿就那么厉害。不累，啥也不耽误。酒喝好了，就解乏了。”梅大哥似乎自己也奇怪。
“老梅，今天过节，吃啥？”梅大姐插话道。
“吃啥?”梅大哥抬头想了下。“今天清明节，你想庆祝一下？”
“哄——”屋里听到的人们都笑了。
“哈哈哈哈——”梅大姐自己也乐得弯腰拍着桌子直笑。
“我们俩一个单位，专业不一样。”等笑声下去，梅大姐继续说。“地方我们都定了。
我们同事他们两口子把整个海南岛都看遍了，最后挑了一个县。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在那个海南岛南北分界线之南，跟三亚一样完全没有冬天。
他们在那个镇里买的房。生活成本也不高，风景也不错，实在太热了就回来避避暑，咱们这快冷的时候再去。”
“东北那些老人不都这么来回么？”正推棋子的小魏接话。
“不过听说心脑血管病直接坐飞机跨这么大纬度，容易出事。”罗东道听途说但却觉得有道理。
“老人的血管脆。”给一个对面病人推球的吴大夫说到。“每年最好定期回医院做检查和保养。两次不行，一次最少了。”
“李大夫你说我们最适合在哪呆着？”梅大哥问道。
“高血压要尽量避免疲劳和刺激。人体的最佳适宜温度是18到25度。自然也要避免波动。”李大夫随口说道。
“21.5度。”小魏正好推完了棋子，边收拾边说。
“恒温箱。”梅大哥接着。
“哄——”虽然一样是哄笑，但是人们都有点漫不经心，声音小多了。
海南是心脑血管病人的天堂，但是真正能实现这个想法的又有几个？
“25减18等于7,7除以2等于3.5,18加3.5等于21.5。小魏我觉得以你的情况值得再救一下。”梅大哥慢条斯理正儿八经说到。
“轰——”病房里哄堂大笑。笑声中却有祝贺和羡慕的情绪。在座人里不是没有算不出这道题的。
“要是能彻底好，随便再救个十次八次。”小魏继续推着棋子。小魏脑梗，梗得很冤。才二十多，个子大，身材很好，平常打篮球爬山最爱，偏偏就梗了，大夫都说不明白为什么。
小魏的一切都不符合得脑梗的一般条件，但有一样却很符合。腿比手恢复得快。
现在小魏行走如风，开车也没问题，只是手恢复的很慢。快两年了，推棋子还是很难。
幸亏小魏人帅家里条件也好，自己的公司经营的也不错，孩子两岁多了。
罗东知道自己肯定是个打工仔，白领？不然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要练打字。
小魏练打地鼠但根本就不考虑练打字这个事。
海南？夏天太热了。
“你的情况比较轻，我这边这个月底治疗就结束了，你自己决定是出院进行康复还是继续住院进行康复。
虽然没有三高，但后续你得保证不能太过疲劳和激动。
你的脑血管比较薄。之前破裂的地方怀疑是个动脉瘤，现在脑中还有一个动脉瘤，虽然很小不建议干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昨天王大夫来查房时说的。
21.5度的恒温箱，也适合他。
他在网上查过了，可惜没有找到一个地方能常年保持这个温度，都只是年均气温。
即使海南岛的海口冬天也有冷的那么几天，而越是南方城市越是冷的时候没躲没藏。
一没有暖气，二连空调都没有加热功能。
像候鸟一样迁徙是最佳的方式。
“其实，护工也得仔细挑，有时候挑也挑不出毛病。
有次在高级病房，只有一个病床那种的。
八十多的老头，不能说话，儿女给雇的护工。
一到晚上睡觉，护工就把老头手脚绑在床头和床尾，就怕老头晚上打扰她睡觉。晚上的屎尿都在裤子里。
老头也写不了字，儿女平时也不来，来了也告不了。
老头死了以后，我去看屋里的柜子，柜子里吃的都长毛了。
我说那个护工，都这样了，你这也算护理？那护工说干一天赚一天的钱，非得给自己找麻烦？根本就不在乎。”
关系越来越好，闲聊中，永梅姐随口说的这个故事让罗东陷入深寒。
“我真的没有家人吗？”罗东几乎已经相信了。
昨天他让永梅姐到他家看了，还通过视频让永梅姐把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拍了给他看。
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离婚证、房产证、私人照片……但凡能提供一点信息的物品统统没有。
老景送他来是因为他是危急病人才能住的院。
我难道是个间谍？要不要去自首？问题是一个没了记忆的间谍，怎么证明自己是间谍？
拜托国家给查查我是怎么成为间谍的？茶水未必能喝上，换家医院住倒是有可能。
即使迁徙，也要康复之后。应该不用等到秋天，迁徙之前即使不能找到自己的记忆，起码也要确定自己的身份。
间谍自然不可能，但也不能浑浑噩噩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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