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班长

狗班长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在临沂城有个流浪汉带着一群流浪狗游荡在大街小巷。他一头鸟窝型状的头发，眼睛藏在深陷眼窝里，让人琢磨不透。高高的颧骨，下颚宽宽的，一张土灰色的脸。五冬六夏都穿着一件露皮露肉的百纳衣，肩上搭着搭袋，矮矮的却提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不管走到哪里，身后永远跟着十几条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狗。他与社会无争，且从不扰民，总是穿行在城里的大小饭店的厅堂前。人们无从知晓他从哪里来，姓啥名谁，全叫他狗班长。

        那时，城小人少加之又没有几辆汽车，就连自行车也不多，狗班长带领的队伍也就成了小城的一道风景。

        由于他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狗队伍，人们大多远远地看着，孩子们更不敢离得太近，只能眼瞅着他雄纠纠，气昂昂地率队走进饭店的大门。这时孩子们便踮起脚尖，趴在饭店的窗户上往里看。狗班长是有自尊的人，手里拿个锈迹斑斑的大号磁缸，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他的部下也秩序井然，分散开来对着吃饭的客人摇头摆尾，祈求赏赐。那时生活困难，能下得起馆子的人，大多是出公差的人。吃饭时人往往从自己的碗里挑出点菜梗，甩在地上，鲜或吐出块骨头让小狗舔食，肉片是万万不可的。每每这时，饭店的服务员（爱干净的姑娘是不会露面的）多数是一位长者，舀来一瓢漂着油花的甘水，倒入狗班长的大磁缸内。狗班长每每这时也都会向来人深鞫一躬，然后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狗班长爱狗如命。有人尚若冒犯了他的部下，他必定要讨个说法。一次，一个七女商店对过柳琴剧团家属院的玩皮的孩子，甩砖头砸瘸了他的一只小狗。狗班长怒火万丈，率领部下追将而去，狂吠的狗加上看热闹的人群把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那家大人捧着一包骨头，赔理道了歉，在众人的劝说下，他才领着队伍悻悻地离去。

        一个乞讨的人，带着一群流浪狗，还会向使舍的人鞫躬，这让孩时的我们大惑不解。对他的身份也众说纷纭，有说他是特务的，也有人猜测他当过国民党军官，但终究没人知晓他的来历。一个虽篷头垢面，但举止却又彬彬有礼；一个食不裹腹，却能收养一群流浪狗且视其为生命的人，我想他应该是一位胸揣爱心的善良的人。

        狗班长何时谢世的，人们不得而知。但他在上个世纪留给人们的那道风景犹在眼前。

                写于 二0一六年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