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一个月亮,它照进每片土地,变成不同的月光。月光洒在狗身上,又变成同一个月亮。
城里没有黑夜
城市热爱夜晚,但不喜欢黑夜,于是灯火通明。
城里人都爱熬夜,因为只有深夜才属于自己。
当你坐着飞机,从三万英尺高空俯瞰大地,当机翼滑翔渐入上海,区别于荒郊乡野与现代城市的唯一标识,是百里路灯绵延串成的璀璨珍珠,是大片高楼堆积闪烁的耀眼霓虹。你可以拿起望远镜,轻松分辨每个人形、路灯和指示牌,并不因为这镜片足够精密,只怪这夜晚太过明亮。
通常情况下,国内航班不太会准时降落,它总能刚好偏过你预计的时间。好在,不论有多晚,机场始终为你明灯,假如你忘记刚才飞行时黑暗的云朵,你一定分不清机场里的白昼和夜晚,毕竟它们看起来那么像,那么亮。
夜晚时分,和机场一样明亮的,还有乱力群魔的酒吧、通宵达旦的写字楼、24小时开工的车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晚间作业的工人、凌晨起床准备的早餐店老板、站岗的哨兵、看院的保安。或许,还有熬夜看剧的你。
城里没有朋友
城市喜欢热闹,不爱冷清,于是人潮涌动。
城里人都很忙,忙着赚钱忙着花,忙着不顾一切去争取一切。
当你轻车熟路的打开Metro大都会APP,扫码进入地铁,跟身边的高矮胖瘦们一起站在黄色安全线后,自动排成一队,等候下一趟地铁开来的时候,列车开门的瞬间,10多秒钟的停留里,还来不及车上的人全部下来,所有人便会蜂拥而上。你可能是个不爱拥挤的人,但人群总会把你挤上车。
上海拥有全世界最长的地铁线,比伦敦的地铁中央线还要长,全长80多公里,不仅横跨上海浦东、徐汇、长宁、普陀、嘉定五个区,还直通大陆地区唯一一座迪士尼城堡,更是跨省通到江苏昆山。当你坐上地铁,余光环视同一趟车的男女老少,仿佛回到人类还没有发明语言的远古时代,没有人交谈,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只有自顾自的皱眉、发笑和面无表情。
唯一能看出现代和远古差别的,只有紧紧握在每个人掌心里的手机。屏幕通常闪着冷光,时而跳出活色生香的画面,时而传出咿咿呀呀的声响,时而闪过五花八门的应用。电影、音乐和社交软件里,都是粉丝互动和朋友点赞,而环顾周遭现实,没有人关注你,也没有人跟你交心。
城里没有月光
城市崇拜高大,讨厌矮小,于是高楼林立。
城里人喜欢在高大的写字楼里工作,落地窗采光极佳,却照不进月光。
当你坐在干净整洁的工位上,整整三个小时,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高清显示屏,你被堆积如山的工作任务压的喘不过气,你忘记了每天八杯水的嘱告,以至于连跑厕所的时间都节约了出来,你清楚每个外卖平台的折扣,不会错过群里的每个外卖红包,平台会定期提醒为你累计为你节约了多少钱,但你发现外卖还是越点越贵了。
上海拥有目前世界第二摩天大楼,取名叫“上海中心”,总高632米,比828米的迪拜哈利法塔矮近200米,是目前国内第一高楼。上海有2500万人,6300多平方公里,有繁多的商圈,有最高的楼。每当夜晚降临,晓月升起,不是所有高楼都能挡住月光,但却少有人还有心思赏月。
村里没有农民
村子还在原来的地方,村民已不是当年的农民。
新农村建设了好多年,全国各地奔小康,多年前就兴起了社区建设大潮,农民原来的老旧平房开始拆迁,部分农田被开发成城镇建设用地,甚至工业用地。农民的土地没了,厂子搬进来了,农民开始不种田了,纷纷到厂子里当起了三班倒的工人,厂子效益好的时候干活累,效益不好的时候就被裁了。
各路专家们说,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的城市化率高达90%多,大多数发达国家的城市化率在80%,而中国各地的平均城市化率只有58%,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全国各地要继续千方百计向更高的城市化水平迈进,于是,农村耕地规模化集约化运作,农村宅基地征收补偿换楼房。好像,不种田地、不住平房住楼房的农民,一夜间变成了市民。就像,户口本取消农业和非农属性,统一变成居民户口一样。
村里没有邻居
村子没以前那么热闹了,连串门的都少了。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原先只对村里人管用,因为城里人从来不认识对门邻居,更不会处上下楼关系,现在连村里人也不处邻居了。以前大家茶余饭后的聊天、串门,逢年过节做几道拿手的好菜,还会留出一点专门给邻居送去尝尝鲜。大家都和和气气,小孩也跟大人们一样,放了学约着邻家同学一起做作业,写到饭点,顺嘴就在邻居家把晚饭吃了。那时的孩子野,村里也安全,家长很少去接送,吃完晚饭、写完作业,自己就摸着黑唱着儿歌,打着邻家的手电筒回家了。
现在的村里人,有往大城市里去打工的,有被拆了迁搬到别处去的,有买了房搬到镇上县里去住的。留下的村民们,有的承包了村里的田地,有的买不起城里的楼房,有的家有老人走不开也不愿搬。很早以前,每个村都有一个“大姓”,同一大家族的人,70岁的爷爷喊3岁的娃娃叫“爷爷”,现在,3岁的娃娃见了70岁的爷爷根本不认识。
村里没有野狗
村子里的狗也开始绝育了,哪生的出野狗。
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最早被驯化为狗的那批野兽们,一定想不到它们今天会活的如此滋润。狗是最擅长不劳而获的动物,很早以前它们需要帮主人狩猎,不久以前它们需要帮主人看家,而现在它们只需要摇一摇尾巴,或者成功捡回几次皮球,就可以享受到一顿有肉有饭的美味,如果吃不惯人间烟火的,还可以吃狗粮,那是人类为它们发明的专属食物。
村里人渐渐没了四合院,也不再亲手种出粮食。住进楼房,远离土地,把家悬在半空里,再也不需要看家护院的狗,也不会给公狗母狗们出去交配的机会,即便柴犬、土狗有了中华田园犬这个好听的名字,也远不如一只流氓的小泰迪让人爱不释手。
遛狗才是现代人的生活常态,狗狗们的脖子上都被拴上了狗绳,以前狗跑到哪儿,人跟到哪儿,现在人在哪儿,狗被栓到哪儿。没了村子,就没了野狗。
城市的黑夜里,我们没有朋友,也没有月光。
村里的农民不在了,没了邻居,也没了野狗。
其实城里人也看得见月光。
因为一到月底,就有很多人月光。
其实村里人也没见过野狗。
因为从一开始,野狗就没进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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