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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心灵的防线

第十九章 心灵的防线

作者: 疯狂的电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8-31 22:17 被阅读0次
日了日

一架架飞机,一趟趟列车,候鸟一样的迁徙上演在全国各地,元宵节之后,年味已经很淡了,各行各业又开始各自的忙碌,崭新的2019,有新的开始,也有新的结束。杭州的一个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门口,杨絮的目光有些呆滞,她手里握着刚出炉的离婚证,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粉色的连帽加长羽绒服大而宽松,拉链停在腹部,看上去羽绒服随时可能脱落,这让她显得有点吊儿郎当。与她并肩立着的是才挂名的前夫,他垂丧着脸,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说点什么,可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盛情,静默良久,凝固的空气被一阵冷风激活,杨絮的波波头离乱了几缕发丝,他艰难地转过身。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
杨絮转身离去,沿着人行道,在一列光秃秃的法国梧桐的注视下漫无目的,他看着她远去,直到她藏身到视线之外。他也要离开了,尽管这里还残留着她最后的温存,但路已至此,不属于自己的还是彻底放弃吧!车已经启动,他开始哭泣,车里很暖,脑海里的回忆更暖,一幕幕温馨的居家小闹让他哭中带笑,前窗外的路面有些模糊,行人渐多的道路旁,他看到了无数个她的身影,他身心俱疲,终于可以独自表达积攒的离伤。离婚是他提出的,准确地说是他的家人,可他没有自己的一丁点私心吗?他这样问过自己,可终究没能得到清楚的回答,家族注重声誉,相比而言,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事,如何取舍,不言自明。

来到一个小公园,一条长长的小水塘,有鲜红的金鱼在里面游动,偶尔抛头露面会搅动平静的水面,一圈圈波纹缓缓荡开。杨絮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一手托着腮帮,面朝着泛着光的浊水,目光依然呆滞。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婚姻、自尊、做一个母亲的喜悦和对爱情的朝圣,像眼前的这潭浊水,虽然仍孕育着生命,但它过于浑浊,丢失了纯净,注定不再美好,梦碎了,太阳将不再升起,黑暗会把自己团团围住,迷茫!连星星都没有一颗,怀念小时候的天真,可昨天已经永久地逝去,往哪里走?困惑!为什么老天一再让我挣扎?心疲了,伤痕累累,为什么所有人都来侮辱我?不甘心,已无力辩驳,得不到自由,那就毁灭它吧!是纵身一跃,还是迎头一撞?是横尸一沉,还是悬颈一挂?终于可以自由一次了,谁也别想妨碍我,别了,我爱过的和爱过我的人!

回到家,天已擦黑,杨絮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静悄悄的,外面的父母只当她需要时间来抚平伤痛。床单绕过墙上的挂钩,打一个结,结实又牢靠,椅子已经摆好,她换上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有些旧了,珍藏到现在,是积压的纪念,既然要上路,就面对真实的自己,忘不了的过去,统统穿到身上,裸露的四肢爬满了凉意,空调没开,也用不着开了,她光着脚踩到椅子上。一种无比贪婪的兴奋在眼睛里闪烁,要走了,马上就要走了,她心里念叨着,床单拧在一起勒住柔弱的脖颈,她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她笑出声来,狂野而魔性,由低沉到嘹亮。敲门声响起,撞门声响起,砸门声响起,冻得苍白的小脚在空中划个弧度,椅子跌倒,身子垂在墙上,没有挣扎,眼睛突出眼眶,头歪向一边。

医院里,杨絮睁开眼,刺眼的光芒让她只敢眯着眼,这是哪里?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周围站着一圈奇奇怪怪的人,他们是谁?他们要欺负我吗?不管是不是,至少这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防着点为妙!这个大婶冲着我龇着牙,她打算咬我吗?这个穿白衣服的男的看上去像个医生,他要偷我的器官吗?他的手术刀呢?肯定是藏在衣兜里了!还有那个女的,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她也要合伙害我吗?果然啊!这世上没一个好人,我必须小心点,不然会死得很惨,有点害怕,还是闭上眼睛吧!奇怪了,他们怎么还不动手?难道等着我先动手?错不了,他们肯定不敢正大光明地害我,必须找个理由,这样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把我玩死,这帮伪君子,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不是期盼着我早点动手吗?我偏偏不动手,对,就这样,看谁耗得过谁!不行不行,旁边那个秃顶男好搞笑啊,跟个大电灯泡似的,我忍不住了,啊哈哈!没关系,只要我不动手就没问题,是的,他们也不知道我在笑谁,没错,他们拿我没办法,啊!桌子上放着一篮水果,有橘子,好想吃啊!应该没人阻止我吧!就是这样,我又没动手,他们拿我没办法,橘子一定要吃,嘿嘿,果然,他们没动手,这帮伪君子!啊呀,橘子真甜!皮就扔地上吧,但千万不能碰到他们的鞋子,否则他们动手的理由就正当了,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扔出去,哎,那边有窗户,扔到窗外肯定没事,对,这就么干!

一连几天,杨絮时而神神叨叨,时而清醒,可清醒的时候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哪怕亲人近身安抚,也要抱着被子躲到床的一边,大夫把两位老人叫出病房。
“心因性精神障碍,一般是由外界刺激诱发的,往后尽量避免让患者接触应激源,可以考虑改变一下生活环境,还要加强心理上的沟通,帮助她正确认识生活中的困难,另外,一定要按时服药。”
谢过大夫,二老脸色忧郁,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怎么落到女儿头上?千般不平与伤悲,汇成脸上的几行老泪。
“王大夫,这个病能治好吗?”
“这要看病人的个人情况了,一般半年内就能痊愈,而且痊愈后很少有复发的。”
再次谢过大夫,仿佛绝处逢生,哭中带着笑,相伴走入病房。

傍晚,王晓玲拎着一袋水果来到病房,阿姨告诉她大夫的嘱咐,她满脸惆怅,一个调皮的姑娘,才几年时间,变的寡言,又变得冷漠,或许别人不清楚杨絮的自闭,但她晓得,虽然叔叔阿姨给了杨絮生命,但他们未必是最了解女儿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痛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杨絮性情的堕落从上次的失恋开始,因此,最可能填补她内心空虚的人只能是她的前男友,像落水的求救者,拼命挣扎,哪怕扔给她一根稻草也行,至少是一个希望,尽管它很渺茫。来到走廊,王晓玲拨打着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电话打不通,可能在坐飞机,可能有事关了机,她又回到病房。

第二天,杨絮出院了,也没必要占着床位了,剩下的在家里调养就行,回到家,不是上次的家,是一个新家,杨絮父母在杭州有两套房子,都在上城区,离得不是很远。杨絮卧室的陈设完全变了样,从前是温馨小浪漫,现在是宇宙大情怀,满墙的星空和星系,有远观有近视,一个正常人沉浸其中,会有主宰宇宙的豪迈,杨絮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能够认清亲人跟好友了,只是依然躲着大家,送来的饭菜和水果总是像模像样地检查一番,她有自己的标准,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吃起来,可眼神仍像防贼一样瞄着旁边的人。

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两位老人各有各的哀伤,母亲叫朱霞,在一所高中任教,虽说尚未退休,但不得不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杨絮这个样子,不能没人照顾,找保姆肯定不放心,学校的领导也理解这个情况,况且朱霞在学校的名声还是很响的。父亲叫杨路征,是一家私企的高管,钱挣得不少,顾家的时间少得可怜,即便女儿得了病,也要在岗位上奋斗,看病要花钱,年迈的身子骨不知道还能奋斗几个春秋,无论如何,都要撑起这个家。

下班后,王晓玲来看杨絮,她握着杨絮的手想说说悄悄话,杨絮像是受了惊,慌慌张张地把手抽走,王晓玲顿时悲从心来,曾经睡过一个被窝的闺蜜,怎么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招谁惹谁了?着实不忍心闺蜜继续遭受这样的折磨,她拿起电话再次打给杨絮的前男友,遗憾了,依然关着机,她大概猜到了,自己被拉了黑,怒火中烧,可再想想,好像跟人家没什么关系,毕竟是自己一厢情愿奢望人家来帮忙,只好来一声无助的叹息,再打起精神,指着墙上的星星讲给杨絮听。

春天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复苏的气息,街道的花池,公园的草坪,屋里的盆栽,哪里有草木,哪里就有初春的热闹,不仅如此,衣服的风格也变了,厚实的羽绒服少了,抖擞的外套多了,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在彩霞映天的傍晚,人们成群结队,仿佛个个都带着笑脸。春天,真好,可有些人注定不能享受它的好,比如杨絮,成天躲在卧室里,偶尔挪步到窗口,背靠着墙偷窥外面的风景,一旦有行人进入视线,立马团缩到床上,她害怕,除她之外,任何人都是潜在的罪犯,不能不防范。家人尝试着拉她出去溜溜弯,死活不肯,也不敢硬来,可越不出门越不敢出门,愁坏了一家人,想了各种办法,像哄小孩一样诱惑她,一眼识破,找一些朋友到家里跟她聊天,沉默是金。药没少吃,可病情没见好,反而有稳定的趋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一辈子都这样,那该如何是好?孩子生病,要娘的命,一个多月的操劳和忧心,朱霞也病倒了,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大病,稍微调养一番就好。王晓玲看着这家人的不幸,愈发悲愤,可又无可奈何,她能做的只是花更多时间陪陪杨絮,甚至把谈恋爱的时间都用到杨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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