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是一个职业,很平凡也很有尊严。所以很多医生带点清高,自尊心也比一般人强,待人礼貌中带着自信,面对权威金钱,无需拍马溜须。他们觉得,既然从事这个职业,只有一个评判标准,就是能不能治病。所以,不管别人有钱有势,生病了还是要找医生。
我的妈妈是个医生,九十多岁的她已经患阿尔默海茨症多年,一般人都认不出来了,但是听到别人称呼她“沈医生”,她的眼睛会亮,还会点头,做出一种我认识你的感觉。潜意识中,医生这个职业是她引以为傲的。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小城市里,父亲从军很少回家。记忆中妈妈很忙,下班延时是很正常的,路上碰到熟人病人也特别多。打打招呼聊聊病情回家就晚了,有时候吃着饭来一个人请她上门去看一下病,她放下饭碗就走了(当年好像没有救护车)。常见病配几颗药就好了。
她三十岁左右开始学习中草药和针灸推拿,她很聪明,有些方子很管用,“草药一剂气死名医”,跌打损伤的用针灸推拿也很有效,在当地有了不小的名气。
家里经常有人会送些东西,农民会送些新鲜的蔬菜,渔民会送些海鲜,记得有一个农村生产队长,因为感谢我妈给他治好了腰伤,和我家就像亲戚,一有时令蔬果就会送过来。妈妈退休后,爸爸陪她去海岛亲戚家做客,结果很多渔民都来求医,回家时很多的干货海鲜。
我们都觉得这都是人情来往很正常。
以前宁波有个老中医--丁良翰,很有名,家里开诊所,无论什么身份都要排队求诊,有一次,我陪一个香港的朋友去看病,很多人前面排队,我和丁先生商量,香港来的是否可以优先,他眼睛也不抬,说不可以。我又和他商量下午飞机票买好了,可能来不及。丁先生就问所有的病人,说:大家听到了,同意吗?大家都很听丁先生的,说:没意见。
以前的医患关系很简单,谢礼也很朴实。以前的医生收入比一般人稍好一些,好的医生办事情帮忙的朋友也不少,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近几十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医院的设备变得越来越先进,医生的诊断和治疗不单单是靠自己的经验,机器一照,立马原形毕露,治疗手段也越来越新颖。
医疗改革具体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大知道,但是,明显的医生开始关心医院的盈利了,越来越贵的大型医疗器械需要医生们去赚回来。医生因为要承担创收任务,与自身收入挂钩,压力也越来大。可检可不检的检查检查了再说,可吃可不吃的药吃了再说。
于是,一般老百姓的感觉是,医疗费用越来越高了,不管大小毛病先照一照,以前的药是小纸袋里放几颗,现在是包装越来越精美,药物名称越来越拗口。医生因为要承担创收任务,与自身收入挂钩,压力也越来越大。
几十年的改革开放,老百姓的医保体系没有得到应有的升级,以前低水平的覆盖也被打破。老百姓切身体会到就医压力越来越大,进一趟医院大几百很正常,大几千也不足为奇,有些大病足以摧毁一个中产家庭。医院的目标和老百姓的需求错位导致了很多问题的发生。但这些还不能算是腐败。
医疗系统的腐败来源有两个方面,一是来自患者的红包,二是来自医疗器戒和药品的回扣。
我有一些大医院的医生朋友,他们很辛苦,也很敬业,一台手术下来十多个小时也很常见。患者家属心里过意不去,想请医生吃顿饭(中国式感谢),然而医生只想休息,所以就有了红包做谢礼,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风气。到了最后,有些病人见到医生不收红包,怕医生不认真,绞尽脑汁托人转送,于是又有了医托这个小行业。
还有就是医院里到处晃悠的医药代表,他们兜里拿着现金,给开他们提供药品的医生发回扣,到了患者手里就是平价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名字拗口价格不费的各种新药。
医生的红包和回扣很多都是科室共享的,按照约定俗成的比例分成,也是他们收入的一种补充。(其实医生的正常收入并不高)。
对于现在正在进行中的医疗反腐运动,本人感到很酸楚,医生们刚刚在三年大疫中拼过命,面对他们的不是鲜花,而是算账。
他们并不是医疗腐败的始作俑者,而是被动卷入,对行业整治要从根子上找原因。而不是对老百姓的健康守护者搞人人过关。
去年,去华山医院俞海医生处求诊,病人很多,他几个小时下来一口水也没喝,我把一只橘子悄悄放在他写字台上。他对有些患者说,你路太远,来一趟不容易,以后就在我的微信上告诉我病情就可以了,我会告诉你如何用药。等我看完病出来,外面的其他科室已经全部关门,候诊区的灯光也暗了很多,俞医生的病人还有好几个等待看诊……
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的心中,医生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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