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
今天朴珍荣更新了社交网络。
王嘉尔打开手机的推送。他把朴珍荣设为了特别关注,至此之后打开手机的手法都娴熟了很多。
点开来发现是张东北的雪的照片。霸道的铺天盖地的雪。
往下拉,他写到,
「听说这是东北的雪,希望放假前能见到。」
王嘉尔笑眼盈盈,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现在还是初秋,他套了件卫衣坐在自习室里。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打了删,删了打,纠结着不知道应该回朴珍荣什么。
最后确认了是自己的小号后,他按下发送键。
「听说东北的雪下起来很吓人,你愿意让我保护你吗?」
自习室里有点闷,他按下关机键,觉得耳廓发烫,伸手摸摸不同常温的脸颊。
他是知道朴珍荣的,但不知道朴珍荣知不知道他。
两个人系别不同,也不曾打过照面。半年前王嘉尔出于无聊注册了社交网络的账号,根据附近的人找到了朴珍荣。
一个朴实至极的账号,连头像都没有。王嘉尔手滑点了进去,不知不觉翻阅到最初的动态。都只是普通至极的普通大学生的普通生活。偶尔发自拍,推荐喜欢的书,去图书馆自习。王嘉尔却看的有趣。
他看着屏幕里那张姣好的面庞,朴珍荣的卧蚕,朴珍荣的嘴角,朴珍荣的眉毛,朴珍荣的刘海…
王嘉尔不是同性恋,也喜欢过女生,交往过不同的女生。但他喜欢朴珍荣,从第一眼开始。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的一见钟情。
王嘉尔是个很欢悦的人,他喜欢很多东西。他喜欢唱歌,他喜欢跳舞,他喜欢买张去杭州的单程票坐上好几个小时只为一个人去看西湖,他喜欢下午傍晚约几个要好的朋友去自习室不吵不闹的看窗外风景,他喜欢看着下雪天隔着一层单薄的玻璃感受外面的逼人寒气以及安然看着外面下的停不下来的暴雪。
当然,最近他最喜欢的是朴珍荣。
比如他特意把朴珍荣设为特别关注,比如他能在两秒内打开手机并给朴珍荣点赞,比如他能压抑住自己躁动庸俗的心情不去叨扰朴珍荣的生活。
他喜欢朴珍荣,喜欢安静的朴珍荣,连带着朴珍荣的生活一起喜欢。
发出照片的没一会,手机屏幕都还没有熄灭。朴珍荣坐在自习室里听见震动的声音。
「听说东北的雪下起来很吓人,你愿意让我保护你吗?」
他噗嗤的笑了出来。
这是上个世纪的搭讪方式吗?
他心里吐槽道。
朴珍荣点开这个人的账号页面,想起自己似乎认识这个人。这人似乎每次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复自己,但是页面里并没有详细的资料。他没有多想,回道,
「好啊。」
叮咚一声之后,他听见后面一桌的男生从椅子上掉下来。
朴珍荣从南方来,没见过什么大雪。家乡里,老天心情好了,就下一场意思一下。有次,夜里。朴珍荣拉开窗帘,外面正在下雪,真正的雪花,接一点放在手掌上还没有仔细看清纹路就化作一滩雪水,不凉甚至舒服。他把雪水紧紧握紧在手心里,它就顺着掌心里掌纹的细缝留下来,最终还是留不住,让朴珍荣伤心很久。
真正见到王嘉尔的时候是个严冬。大雪来的匆忙,铺天盖地来到东北的土地上,席卷之后便不负责任的离开。
他未来的爱人像只松鼠,等待风雪的结束归去,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跑进他的眼里,掠走雪地上散落的零碎松子,然后轻易地离开,在他的心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那个时候朴珍荣正好在读《雪国》,大概是天注定的,情缘,气氛都来的刚刚好。他手指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该不该翻页还是眼睛继续盯着留有脚印的雪地发呆。然后他就听到,松鼠踩着调子来了。
松鼠抖落一身的雪渣,扑朔扑朔身上的短毛,带着丛林的味道,“bambam,你看松子。”
没有人训斥一只松鼠在自习室里上蹿下跳,虽然自习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朴珍荣舒坦的叹了口气,翻到下一页,川端康成说,“你连指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王嘉尔出生在东北,具体哪里不重要。东北一个小角落的城镇里,突然下雪的一天,王嘉尔就出现了。那天的风和今天一样,不温不火,出奇的温柔。所以可能出于这个老天的眷顾,王嘉尔生来快乐。
今年春节,王嘉尔决定去朴珍荣家。
回去之前他和朴珍荣吵了一架。
他想让带他朴珍荣回去,简单的见见父母。他多开心啊,自己有了交往好几年的男朋友,家人也宽心,自然想让人瞅瞅自己有多少幸福快乐。
可朴珍荣不乐意啊。嘴上说着会去可还是小嘴一撇,大眼一斜,王嘉尔看着也不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两人僵了很久,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王嘉尔忍不住问了,“珍荣啊,你究竟想怎么样?”
在朴珍荣回答那句话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里,王嘉尔都不肯自我研究这句话中的意思,但其实他明白的,那句话里浅显的味道。
“嘉尔,不是所有人都有快乐的过去,幸福的生活的。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你的身边有多少不幸福。”
朴珍荣说自己很早以前就和家里出柜了。但他不怎么和他讲自己家里事,所以比起其他,更让王嘉尔生气的是朴珍荣变扭的封闭。他愤愤地留下一句“随便你”,拉着行李箱就离开,在火车站睡了一宿。
中间在家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联系谁。
大年三十,王嘉尔没有和家人一起而是早早地睡下。午夜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他没有睡着,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想朴珍荣想的心烦。
他知道是朴珍荣打来的,他给他设了特殊的铃声。
王嘉尔接起来,沉默的不说话,打算晾着朴珍荣。
“嘉尔…”他听见电话里对方混乱的呼吸频率。
王嘉尔依旧不回答。
“我在操场上,现在在下雪。很大的雪。”朴珍荣抬头看了看天,全是放大的雪花看不见一丝天空的缝隙,又不小心被雪花迷了眼睛。雪化作水从眼角就出来。
王嘉尔窝在被窝里,咬住被子的一角,硬生生的憋住抽泣的欲望。
“嘉尔,对不起。我骗你了,我没有和家里出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朴珍荣用手接住一篇雪花,一瞬间就融化在手掌心里,化作一滩冬水。
说完,朴珍荣也不说话了。话筒里只有狂风暴雪。
王嘉尔不知道是谁先挂的电话,醒来只收到一条短信,打开来,朴珍荣写着,
「我在火车站等你。」
朴珍荣举着手机站在雪地里。雪下了很久,现在雪已经停了,积雪厚厚的没过了他的脚底。他听着手机里王嘉尔平稳的呼吸,知道对方肯定睡着了。
挂断电话,他提起行李箱,走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清脆声让他心情愉悦。
他又想起了王嘉尔。
他把自己的生命剖开成好多份,快乐的不快乐的。快乐的是王嘉尔,不快乐的是他自己。总结在一起,王嘉尔不过还是只松鼠,打通了他生命的根基,并将其与世界温情联系在一起。对于朴珍荣,王嘉尔就是生活。
现在他想好好生活了。
他在校门口拦下一部出租车,放好行李,转头对司机说,
「师傅,请去火车站。」
醒来前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想尝尝爱情的味道,就将其囫囵吞下,放在嘴里捣鼓咀嚼,后来才发现是腥涩微甜的姜糖味。吐出来是一颗闪亮的玻璃珠,里面装着朴珍荣,漂亮的朴珍荣,像个婴儿一样窝藏在里面。他的朴珍荣,他的爱人。
王嘉尔醒来天才蒙蒙亮,鞭炮还是接着不停。他急忙披上衣服,连袜子都没穿。撞开门往外跑。
“你去哪里啊?!”母亲在身后喊。
他来不及回答,撕着嗓子对外喊,
“去往爱情!”
那一天,他们决定成为幸福的人。
(番外)
朴珍荣把碗里的饭拌了拌,又挖了一勺送到对面人的嘴里。
“好吃吗?”把勺子拿出来,手悬在空里。朴珍荣期待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明亮温馨,让他记起中学走回家的时候亮在家里窗户上的橙黄灯光,以及走进去,灯泡吊在狭小的厨房里的安心感觉。
那人皱皱眉眼,眼角的笑纹温和,沙哑的嗓音说,“好吃。”
不过是碗白饭加了点甜辣酱。
今天是他俩一起去买的菜,虽然最后只买了些垃圾零食。朴珍荣拎了一大袋,塞的满满当当的零食,走在斜坡上颇为费劲。王嘉尔轻快的一路小跑,跑在他的前面。
今年他俩都23岁了。
但王嘉尔还是个孩子一样,一路蹦蹦跳跳。岁月剥夺走朴珍荣很多东西,嘴里留不久的姜糖甜味,冬天地上化作水的雪,不能理解他们的家人亲朋。但现在的他一点不觉得难受。大概是王嘉尔把自己的欢乐分给他的缘故。
前两天王嘉尔笑嘻嘻的把朴珍荣拉到怀里,两个人就着沙发坐下,王嘉尔神秘兮兮的问他,
“你还记不记得经常给你留言的那个人?”
朴珍荣觉得莫名其妙,
“啊,那个人啊。记得,还搭讪过我。超级拙劣的搭讪技巧。”
王嘉尔听了生气地猛拍他的肩头,
“什么呀!那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好不好!啊…真的是…朴珍荣你这人真让人寒心啊!”
比起吃惊更多的是觉得有趣,他笑的眼角皱成一团,把别过身子去的王嘉尔扭回来又伸长手臂把人搂在怀里。
“啊…原来是我们嘉尔啊!我就说怎么每次回复我都这么可爱呢。”朴珍荣把脸颊贴到王嘉尔的脸上,感受对方烫人的温度,“所以说为什么从那之后就不回我了呢?连点赞都不给我了?”
朴珍荣的语气听起来愉悦,是在故意逗乐王嘉尔。
“啊…那…那是因为…谁叫你不按套路出牌啊。”王嘉尔扯着嗓子狡辩。
“啊,就因为那个啊,可是嘉尔啊,你得说到做到的。”
对方不回答,他就把头放在对方的颈窝里,晃着脑袋,头毛蹭过细腻的皮肤。一会又抬起来,细碎的吻一个个落下。王嘉尔闭着眼,耳朵烧烫了。
王嘉尔在厨房洗碗,放在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点开推送信息。是朴珍荣更新了社交网络。
他点开来,是张东北的雪。往下滑,写道,
「这是东北的雪,这么吓人,说完保护我的人怎么还不来呢?」
王嘉尔把身子伸出狭小的厨房间,看见门口朴珍荣端着板凳坐着仰头看天空细碎零落的小雪,细长的睫毛上沾了几点雪花。
他放下手中的手机,关掉水龙头的水,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大喊,
“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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