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威鹏。
初次见到岱小乔,我二十七岁。她还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
我们参加单位组织的联谊活动,都是大龄单身青年,都是被家里催婚催烦了。我不知道她这么小,为什么这么有忧患意识,也跟着来了。
结果问她,她讲,领导说要是参加,可以考虑她加入预备党员。她就参加了,当完成一项工作任务。
彼一时,我们还都是风华正茂的优秀青年,都是沧海遗珠般的活宝,但岱小乔只是环视了一番,客气地点了一下头,就一个人玩起了手机,不理睬我们了。
仔细看看这个岱小乔,长得还算可爱,眉眼里带着娇憨,为了入党而来相亲,也不知道她懂还是不懂。我们几个来事的组了一场牌局。本是成人异性之间的博弈和推拉,我们看到了她,伪装成前辈对晚辈们的体恤,变成了自上而下的关爱。她,还有另一个同事,还有我一起打牌,其他人三三两两围着她,坐在她的身后又出谋又划策。
理牌的时候,好几次扑克从她的指缝里滑了出来,纤纤小手生疏却故作老练,纸牌发出哗哗的声音,生疏且不规律,一看就知道,是只菜鸟。但她毫不介意,该和我们照面,还是一样和我们一一照面,点头、切牌、发牌。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赌神》中海棠身着红色风衣,嘴里轻咬着牌,蜷着腿发牌的样子。一张又一张,她发牌带着节奏,也勾出了我的好奇。
我在猜测,她是学什么专业的?她进体制靠的是背景吗?她是单身吗?我边猜边出着手里的牌,一点都不费劲。毕竟,我也是棋牌老江湖一枚了。我的同事们,有的是编辑,有的是出版销售,坐在她的左右和后面,使出了浑身劲数抖机灵,卖弄自己的牌艺。我不免暗里觉得好笑,这些哥们,平时见到女性都会躲开,不知怎么的,见到了岱小乔,像是要显示一下自己的伟岸还是怎么的。见岱小乔眼神飘过纸牌,定在了她带来的奶茶上面。三双手同时伸过去,帮她去够饮料,然后殷勤地献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很像《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里的著名场景?那些纳粹份子争先恐后地向玛莲娜递上香烟火,我的心思开始漂浮。
我这个事后诸葛,也顶不上那三个臭皮匠啊。玩了两把牌,都以我的失误告终。我长叹一声,把手臂交叉抵在脑后,伸了一个懒腰。
“再来一把?”
“该回去了。”她捊了一个侧发,明晃晃地戒指闪了我的眼睛。
“小姑娘忙着回家烧饭呀?”我涎着脸。
“算是吧。”模棱两可的回答。
“送送你?”
“我有车。”她背对着我,高举的手里亮了一把钥匙,然后潇洒地走了。
我没看清,这是宝马车钥匙,还是路虎的车钥匙。大概我不配。
我目送她离开,然后看到她推来一辆自行车,然后蹬上了这辆24寸小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骑走了。
我不确认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但是机会她自己来了。
四个月后,单位组织去外省旅游,她又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来到集合地点。这次没戴着戒指。哪有婚戒脱脱戴戴的?所以我判断,她还单着。
怪只怪我没有任何谈恋爱经历,现在只好直接拿岱小乔试错了。
我是个摄影发烧友,一路上端着小设备拍拍照片,拍拍视频。趁岱小乔不注意的时候,又对着她偷拍了几个镜头。
我们走进一个果园农庄,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年们一下子围了上来,要把我们围在其中。我端着照相机突破防线,只是在旁边站着,举着设备拍。
那些少年们说着当地的苗语,热情地举着酒壶,要敬酒。
岱小乔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冲昏了,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酒,突然这些少年把她横腰抱起,四周的人围成一个圈,唱起了情歌。
“高山流水遇知音,郎在花园把妹等,邀我情妹赏花灯”少年们撕扯着嗓门,把岱小乔往上空抛。她被吓到了,紧紧拉住一个人的衣袖,看到我还在拍,立马冲我喊道,“别拍了,救命啊!”
她的声音被歌声湮灭,我大笑着走上前,把她扶了下来。看到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乐得不行。现在我可是有了她出糗的第一手资料。
我们似乎亲近了一些,她跟在我的后面,看样子是怕有人再把她往空中抛。我没怎么搭理她,进了寺院,开始拍一些石头佛像。她在旁边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告诉我,不要拍佛像,这是大不敬。虽然我也不是怕事的人,但是岱小乔这么提醒了,我立即放下手里的照相机,双手合十。过了一会儿,我问她要电话号码,她没有给,然后看到她拿着手机小声地说话,温柔而恭良。估计是名花有主了。
厚着脸皮追了两年,没有结果。此后十多年,我也只能远远地观望她。目送她结婚,生子。我也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一步也没落下。
有一阵子,因为感情的事情,她产生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人变得极其不自信,看她总是一脸麻木。我借用宝爷的资源,在鱼塘里煽风点火一番,让那些对她产生好感的男人去接近她,追求她。但我也立下规矩,不可近她的身,只能提供情绪价值。那些男人楷一点油,占一点便宜后,会寻找新的猎物。我只能把岱小乔包装一番,再拉拢新人进群,追求她。时间久了,人来人散,我自己也不确定她的心理问题好了没有。但我有了心理问题,如果我不能成为她的过去与现在,那么我想成为她的最后。
看到苏子然春风抚面,玉树临风带着少年感的模样,我心下一个咯噔。对手来了。他说要加入鱼塘,追求岱小乔,我翻了一个白眼,排队去。然后他大约拿到了十几号,自己找了一个凳子。我在不远处观察他。
我让手下的人给他安排了一个鸿门之宴。那天,我穿成暴发户的模样,戴着大金链子,蹬上了运动鞋,等着被他嘲笑。我和女伴在屏风之后亲昵着,调笑着,笑声盈盈,他在推开门看到人影之后,楞了,半天人没敢动。我披上西装,系好皮带,走进他的视线。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会面,虽然阅人无数,但我几乎猜不准他的年龄。
桌上上了甬府最贵的菜肴,精致,丰盛,足够八个人吃。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放肆地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夹带着些许故事,克制又难以自制,流溢出才情的眼神,当对视着他的时候,他会打量你,但你不会觉得被冒犯,他会用礼貌和谦虚向你交换彼此最想问的问题。我好奇,他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竟把鸢给勾引得去了。手下早已把他的简历发给我,我脑海中的那些数据,一一与面前的人对上。
“兄台,有失远迎,失敬。”
“哪里哪里,来早了,打扰休息了。”他没有一点尴尬,笑着讲道,倒让我有一点点尴尬了。
“她是我的小姑娘。”我笑笑,把那个女伴拉过来入座。
敲门声。又鱼贯而入五个美女。落座在苏子然的周围。苏子然眼皮子动也没有动。
“美女都是来助兴的。”看到他不近女色的样子,我想到了岱小乔的理想型。
我开始暖场,“你们都说说,鸢姐姐,对你们怎么样?”
一个美女说,“又美又飒呀,我觉得她还算是个好人,从来不和我抢……”
“哈哈哈哈,就你这点出息”,另一个美女尖酸又刻薄,“她只抢菲儿姐的男人!”
“被她中的男人,谁跑得掉啊。菲儿姐也没有办法喽。谁让菲儿不好好读书呢。”
“那你们看,这个小哥哥怎么样?”
美女看苏子然的眼神饶有兴趣,嘴里却像搁了一把刀子。
“不可亲近,冷若冰霜!”
“像小孩子儿!”
“没有鹏哥大方!”
“你们不要拍彩虹马屁了。小哥哥喜欢鸢姐姐。”
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接着发出一些嗤笑。
“小哥哥,鸢姐姐有病,你要不还是考虑喜欢我吧。”一个美女调戏苏子然,夹了一块兔肉放在他的碟子里,给他递了一个流转的眼神。
苏子然从头到尾只是低头吃着他碗里的南瓜粥。其他动也没有动。
“鸢姐姐有病,你们听谁说的?”我开口。
“小七,哦不是,是阿姨讲的。”那个美女瞥见我的眼神露出不善,改口得很快。
“她如果有病,你们不也得学她?”
“她那是落下的心病,看到小哥哥就完全好了。”另一美女戏谑一句,化干帛为玉锦。
“是啊,鸢姐姐也喜欢小哥哥呢。那小哥哥每月花多少钱给她用呢?”另一个说。
苏子然被粥噎了一下,很快地他抹干净嘴角,“我会和她结婚,我的钱都是她的。”
全场爆发出笑声。
“原来以为只有我们骗男人,原来男人要是行骗起来,更有恃无恐。”
“喂喂喂,狐狸尾巴怎么露出来了”我制止了她的话,又对苏子然说,“你找鸢不是短期,是长期啊?”
“我是要和她埋在一起的。”苏子然笑笑说。
虽然我善于控制表情,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心往下一沉。
“你们没有可能。绝无可能。”
“为什么鱼塘里其他姐姐能挑,就不能挑她?”
“不能就是不能。这里宝爷说了算。”
“没劲没劲,这个小哥哥好没劲啊。”美女们踩了苏子然一脚,然后给我打圆场,“这里都是宝爷的女儿,嫁女儿不也得听他的?”
“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倒也有办法,”我又吸引住苏子然的目光,“但是要付出代价……”
他迎上我的目光,露出复杂莫辨的神色。但我知道他心动了。
“过万人桥。”
美女们戏闹的声音渐渐消止,不约而同往苏子然身上看去。
过万人桥,就是包养一百个美女。我想,江湖上早已有传说。
包养的人非富即贵,认同此下策,是真的摊上事了。
“同意。”
顿时,房间像炸了锅盖,嬉笑声打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发财啦!我们发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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