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摆在聚义厅内,他们到聚义厅时,厅前早已站了许多人相迎。两拨人一碰面,兄长哥哥叫个不停。
林尘躲在一旁,去林家的人她大多见过几面,而厅前的这些,除了朱贵,别的一律都是没见过的。
木槿悄悄指与林尘认识,可林尘心思不在这上头,只大概记得杜迁、宋万、白胜几个名字,人长什么样却对不上号。
好不容易寒暄完了,林冲得了空来照看妹子,小声说道:“无忧,你且回去吃吧,待会儿我就回家去。”
“哥哥不用挂心我……”
“哎,林教头,林姑娘来都来了,如何让她回去?”说话的是个瘦小汉子,声音尖细,眼珠子总是来回转,时时透着机警。
本要进聚义厅的晁盖听得这话,立时转头折回,道:“回去?林教头,莫不是要逃酒?”
林冲笑道:“哥哥误会了,说的是小妹,且让她回去,她自小怕生,不惯人多的场合。”
“这不行!这丫头要回去,你吃两碗酒又惦记着走。我看,要怕生,命喽啰给她在旁另起一桌席,正好也不扰咱们酒兴。”晁盖说完,不等林冲回复,就要安排喽啰。
吴用上前道:“兄长,你且去入席,我来安排。”
“好好,那学究就多费心了。”晁盖笑道。
“军师,既是另起一桌,便把我院里的饭食挪将来吧,她吃不惯油腻的。”
吴用点头,林冲还想嘱咐什么,晁盖却等得不耐烦了,道:“林教头,越发啰嗦了,兄弟们等着一同吃酒呐。”
林冲只得随了晁盖入席,吴用依前言安置罢了林尘方才入席。
起初,大家还算斯斯文文坐着吃酒,后来,酒兴上来了,也就乱了套了,论枪棒功夫的、划拳的、中间还有那么一两个吹牛的。
林尘看他们喝得兴起,想到必定没人注意她这一桌,便同木槿低语道:“木槿,你忙了这么些时候,快坐下一同吃点儿,这几道你爱吃的我都没动过。”
“不行不行,这如何使得。在家还可,在外边哪能如此。姑娘,你不必管我。”
“没事,他们忙着吃酒,注意不到我们。”
“这怎么行……”木槿看着林尘肯定的眼神,其实有一瞬想坐下的想法,可立马又否定了,说道:“不行,这不好。”
“没事,没什么不好的。”
木槿还是摇头不肯。
林尘只得说道:“那你挑两样拿回家吃,歇歇再来。”
“我不饿,等散了席再说。”
“他们只顾吃酒,又不管我们这边,况且哥哥还在呢,你放心去吧。就是有什么事,我也该自己应付了。”林尘说完抿嘴扬着头,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木槿见状微微笑道:“那我走了,姑娘自己当心。”
木槿端了一道菜要走,林尘又塞给她一盘,说道:“这怎么够?慢点儿吃,不用着急,站了这么半日,正好歇歇再来。”
木槿笑着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林尘早已吃饱,独坐无聊,又没什么可消遣,只静静看他们划拳。
他们输了又赢,赢了又输,就像这日子,黑白交替,没有个尽头。不过,谁也不找补前面的,不说后来的,只看这当下的一局。不论输赢,只顾往前走。
林尘想,人要是过日子也这么过,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她正想着,恰好瞧见先前那个瘦小汉子正盯着自己。此时,他因吃了酒,偏黑的脸上已然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林尘慌忙移了目光,低头喝了一碗汤。鱼汤是凉的,格外腥。
那汉子端着酒离了席,踉跄着朝林尘走近,人还未到,酒气先熏得林尘别过头去。
“林姑娘,如何不吃酒啊?今儿林姑娘生辰,大喜的日子怎能不吃酒?”
林尘起身行礼,趁势往后退了退,道:“头领万福,我不吃酒。”
“酒可是好东西,林姑娘不尝尝?”他把酒直送到林尘面前。
林尘下意识去看哥哥,不想林冲正同晁盖谈天,丝毫没注意这边的动静。而且厅内尽是划拳吵嚷的,哪有一个能听到这些,过来解围。
“多谢,不必了,请回吧。”林尘侧身皱眉道。
“好歹尝一口,酒可是好东西。”他还一个劲儿将酒碗往林尘面前送。
林尘夺过酒碗,将酒尽数倒进自己的碗里,生气道:“我过会儿便喝,请回吧。”
“俺还未曾尝过这酒倒汤里是何滋味。”他笑着就把汤碗端起来,作势要往嘴里灌。
“你……别动我的东西!”林尘气得直喘粗气。
他故意咂了咂嘴,仿佛真喝了似的,笑道:“林姑娘,别恼呀。”
眼见得他一双手就往林尘身上扑来,林尘正要躲时,那汉子的手竟被人当空抓住了。
“白胜兄弟,酒吃多了就该歇着,如何乱走?”来人是吴用,他虽是笑着说了这话,脸上却是阴沉的。
白胜本就不曾大醉,不过是借酒劲壮胆过来调笑,今见吴用脸色不对,忙道:“是俺吃酒吃糊涂了,竟到林姑娘这儿来了,这就走,这就走。”
白胜扭头刚要走,吴用又道:“你的碗!”
“忘了忘了。”他赔笑抽了自己的碗就走。
“多谢军师。”林尘端端正正行了礼,道。
“若闹起来,大家都没意思,小生自帮罢了。”
林尘闻言不由得笑了,这话说得真,反倒是她有几分作假了。
“怎么不见伺候你的丫头?”
“她忙了半日,就让她回去歇会子了。”
吴用有些诧异,道:“姑娘倒是好心。”
“若都真心为别人想去,这世上得少了多少的好戏。”吴用轻语了一句,话语中竟带着几分凉薄。
林尘觉得面前这个军师让人琢磨不透,插花的是个志趣风雅人,解围的是个热心实在人,如今说话的,却又像是个无奈寒心人。
彼时,阮小七一个趔趄,摔碎了一坛新酿的酒,浓烈的酒味只往人鼻子里撞。大家吃酒正在兴头,桌上、地上早洒了不少的酒,直弄得满厅的酒味跟油腻肉味。
“这酒只怕是吃到半夜也不了,姑娘若乏了,不妨先行回去。”
“我……还不乏,再等等。”林尘早厌烦了,只是苦于山上的头领还未有一个离席的,不好先行离去。
“山上头领大多是庄户汉子,爽快利落。”他看着林尘,好像早看透了一切,颇显得意道:“是无正礼也无虚礼。”
林尘仿佛野马终脱缰,闻言笑道:“那劳烦军师转告哥哥一声,我先行回去了。”
吴用点头,她告辞转身便要走。
“不等丫头来了再走?”
林尘扭头一笑,道:“夜路我可走过的,这没什么。”
吴用没说话,只看着林尘这一袭月白的衣裳走进夜色里。
外边已经起风了,秋风吹在吴用这个酒醉人的身上,顿时觉得清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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