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雾蒙蒙的，一整天都是雾蒙蒙的，从书桌前的窗户往外看去，眼前的城市像被一口支起来的大锅煮着，锅下柴火正旺，锅里五六十度，楼下焦躁不安的电钻声音就是响水声，水汽开始往外冒，升腾起眼前的雾蒙蒙。
这把火还应该再旺一点，沸腾了才好呢，他想。每次回老家在灶屋里用地锅做饭，整个屋子水汽弥漫，掺上或炒或煮的食物味道，让人充满了期待。现在的城市不欢迎雾，大雾使整个城市瘫痪，只是他不管这些，他想如果窗前满眼是雾，甚至都看不到对面的建筑，看不到楼下的路和两边的老朽的法国梧桐，那会是什么样子呢？满眼是雾，他重复道。
不像黑夜的时候，城市早就告别了黑夜，路灯总是在应该不应该的地方放哨，孤独的守候着过往人的秘密。他想起大学二年级时的一个深夜，凌晨两点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搞到那么晚，他只记得在街上泛黄的路灯下，他和a还在压马路，兴许是高兴，他一蹦三跳，相当不老实，突然从路边下水道里跑出来一只老鼠，顺着绿植的水泥挡道，想要串个门，向另一个下水道前进。想都没想的他马上跑上前拦住老鼠的去路，老鼠回头顺着原路想跑回去，他又迅速转身跑两步再次拦住了老鼠回家的路，估摸着这也是只傻老鼠，又转回头爬去，不过这次往马路中心偏了偏，想兜个弧线，结果又被他在半路截住，来回几次，他玩的不亦乐乎，a在旁边笑着，看着这场人鼠游戏，老鼠跑到最后，现在想想应该是绝望了，速度越来越慢，估摸着心里想你爱咋咋吧。老鼠大汗淋漓，他也大汗淋漓，凌晨两点没有车也没有人，他和a很快乐，为了一只老鼠。
满眼是雾，就满眼是秘密了，他可以想像自己在任何地方，这个时候他坐在窗前发呆，大开着窗帘，不会有所顾忌，赤裸着全身也毫不避讳，在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梦，肆无忌惮。没人需要窗帘，拉上的一刻生出心里的阴暗，只需要满满的沸腾的雾，他就可以以真面目示人了，嗯，示人了，也没人会看到。
那天晚上泛黄的路灯静静地看着他们，腰杆笔直，垂头慈祥，扩散开来的光也带有温柔的笑意，它只是看着他们，如果它有意识和一双能说话的嘴巴，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应该也不会说些什么，它看到了太多人，看过了太多事，未来还会一直这样看下去。可能有过醉汉抱着它的腰杆吐个不停，满眼是泪；可能有个小伙靠在它身旁，和怀里的女孩嘴巴对嘴巴；可能一个女孩在声嘶力竭的哭泣，一个男孩在声嘶力竭的哭泣。它总是腰杆笔直，垂头慈祥，温柔的笑着。它看到的总是片段，没人猜到终局。
那个夜晚没有想象中美好，就像眼前的雾，只是雾蒙蒙的。他坐在书桌前，无心读书，散漫的想着这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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