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日子好记,农历正月初九。上午,收到告示,舅母今早离世了。我们匆匆约起四兄妹,忙不迭地赶去,遗像前肃立默哀,三鞠躬,并供奉上五千元。这是我们五个外甥与外甥女共同的奠仪。
虽说生死由命,但大多人迈向天堂的最后一步却痛楚。舅母九十有六,儿孙满堂。今年春节还有滋有味的团聚,年初八夜晚歇息时也无异样。第二天清晨五点左右,悄然挥别人世。无疾而终。念及这是难得的善终,便少了离别之痛。
其实,我与舅母有些隔膜。舅舅曾就读华东军政学校。这所学校仅在解放战争时期开过课。后来,应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舅舅带着右派帽子,还有舅母及一堆儿子,从济宁遣返到济南远郊的一个穷山沟里劳动改造。那个村子也好记,叫窝铺。再到后来,他们就走进我的记忆里了。有很长时间,我家成了窝铺在市区的常设机构。邻里的伙伴见到街上有提篮挑担推着独轮车的,便吆喝,你们家又来老杆子了。济南坊间,老杆子专用来称呼农民。少小不知愁滋味,也不知柴米油盐的金贵,却隐约体谅到母亲的苦与累。这边,有年迈的婆婆与五个子女。那边,是唯一的亲哥及嫂子与一大帮食不果腹的娘家侄子。十根手指,咬咬那里都疼。又往后,我的记忆深刻至切肤之痛。申请入团及报名参军,都难过政审关。多少年后仍悔恨,我为此还曾抱怨过母亲。1977年恢复高考后,最担心报考及入学也在政审关口上绊倒,好在是心有余悸,如愿走进大学校园。自此以后,他们也有巨变。像舅舅落实政策及过世,舅母迁入济南市区颐养天年等,于我,近乎是另一星球上的悲欢离合。我已有我的生活与我的世界。而母亲也把更多心思用于我们及孙子孙女。福兮祸兮,母亲猝然撒手人寰,两年后,父亲又追随去了,一再冷却亲戚间的维系。吊唁时,提及舅母高寿,我悲从心头:母亲才七十六岁,竟狠心丢下我们,阴阳相隔!父母,尤其母亲吃尽苦,却与福气形同陌路,直让我们难忍。就在除夕,我们兄妹一起去的墓地,还是请父母归来,与子女们聚着守岁。尽管明知这不过是一项仪式,但也只有依靠这一象征性的仪式,由它分走儿女们的些许思念,及永远无解的遗痛了……
都说,春节档期的影片《你好,李焕英》,哭倒了影院里的观众。大致了解下剧情反释然。父母在,家才在。父母走了,枉有一大把年纪还是孤儿。无非为自己儿女别被孤独困扰,又撑着罢了。父母及父母营造的天地,无可替代,并有挥之不去的痛。惟愿他们在那边一切安好。空闲了,托梦给我,还想依偎着你们撒娇,而逢我性情暴躁时,就冲你们发次脾气,反正你们从不跟我计较、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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