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的是孟依依的《南歌子•周末网上算命》：
抱枕人迟起，居家发懒梳。蓬头且作小妖巫，卜卜将来那个是儿夫。
已自心中有，如何命里无？刷新之后再重输，不信这台电脑总欺奴。
这首词，语言浅白，说的是一个女孩星期天通过网络算姻缘的事儿。
本来，中国古时是不相信什么姻缘的。但随着佛教的传入，这上千年的文化一路传承下来，到了今天即使在网上也都能算算前世今生了。
网络算命的道理也很简单，就是将自己的信息输到网上，然后就能根据结果去遐（瞎）想了。
因为随时都能算，所以词中的女孩一露面不但是个“抱枕人迟起”的形象，还理直气壮得说“居家发懒梳”。
于是，孟依依寥寥几笔就把一个倔强的女孩呈现在了我们面前。也正因为倔强，所以下面发生的事情就有趣了。
什么事呢？原来，由于每个人的数据都是固定的，而根据这样的数据得出的结果自然也就是固定的了。
但这结果偏偏与女孩设想的不一样。于是她一边娇滴滴得抱怨“已自心中有，如何命里无？”，一边蛮憨的不断“刷新之后再重输，不信这台电脑总欺奴。”
我把这个形象叫做“娇憨”，这种状态就像一个新生儿，以纯洁无邪的眼镜看着这个世界处处都新鲜、处处都有趣。
因为，这首词看着很创新，但却让我想起了蒲松林笔下的婴宁，带着古典文学中特有的纯美与灵性。
婴宁是蒲松林《聊斋志异》同名故事的主人公，而其故事也与孟依依《南歌子•周末网上算命》一样是关于前世姻缘的，在万圣节这个有点恐怖又有点搞笑的日子还挺合适。
这个故事说的是山东莒县有个叫王子服的年轻秀才， 他不但14岁时就中了秀才，而且家世殷实，是当地有名的少年才俊。
由于父亲去世的早，所以为了散心，上元节时他便和表兄弟一起出来游玩了。古人游玩时主要干什么呢？拿现代诗的说法就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桥上看你。”
所以在上月节的车水马龙中，王子服便一边看着姑娘，姑娘们也一边回看着他。但看着看着，他却被一个手持梅花的女孩吸引住了。
注意，蒲松龄不但喜欢写女性，而且还要用不同的词来形容她们各自的特点。
对于这个女孩，蒲松龄有个描述叫“容华绝代”。说实话，我很难想象怎样的容貌算得上容华绝代。但我相信，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我们就会明白到底什么叫“容华绝代”。
就像李翰祥在导演《辛十四娘》时，仅仅根据蒲松龄的“容色娟好”四字便找到了汪玲。而扮演辛十四娘的汪玲，外形秀丽，兼具东西方之美，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明星，但如今看来仍是那样动人心魄。
因此，想把诗写好，就要把人物外貌特点设计得象孟依依说的“居家发懒梳，蓬头且作小妖巫”那样具有标志性。
而这时，王子服就这样被一个“容华绝代”的少女吓傻了，站在街上一动也不动，就是那样呆呆得看着、望着。
这个少女身材曼妙、步态灵活，随身还跟着一个小丫鬟。由于王子服一直看着她，她也就发现了王子服。
要是换做别的小说，就要写她如何和王子服眉来眼去了，但谁知那个少女就跟丫鬟说“个儿郎目灼灼似贼”。这句话翻译成白话就是“这个小子贼眉鼠眼盯着我不像好人”，说完她就把梅花扔在地上，走了。
她扔下这枝梅花，这件事情如果放在其他的古典文学理，这就是属意于你的信物。但是这篇文章不能这么解读，婴宁没有这套符号系统。
王子服失魂落魄把梅花捡起来回家，基本上不吃不喝相思成病了。亲戚们知道他得病就来了，这个吴秀才当然是知道他为什么得病，他说其实我们已经访查四这个姑娘，她住在西面30里的山里，她是我另外一个姑姑，也就是你姨家的孩子，我们看看能不能给你提亲。
这王子服年轻人一听就好了一半，下地正常，但是在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就负气带着梅花上山找了。他等到一个美丽幽静的山谷里，这时候已经开满了花和树，他在谷里就找到这么一个小村子。村子里有一户特别整洁雅致的人家。
蒲松龄说这个人家的桃花和杏花特别茂盛，还夹杂种了一些翠竹。在这么美的环境里，王子服听见一个声音，蒲松龄原文叫细弱，委婉娇羞的这么一个声音喊小荣。然后一晃而过一个人影，看见一个女性一边走一边往头上插杏花，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然后王子服肯定知道在这儿死等了，说实话，王子服比起前面介绍的狂生还是很不错了，他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坐等。
等了大半天之后，家里出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就跟他聊起来，问你是干吗的，等谁。
老太太问他是哪人，居然这个老太太说咱俩不是外人，我是你姨，就是说是王子服母亲的姐姐，她说的王家的信息都跟王子服家对得上，然后就直接把王子服请到自己家里去了。让他们刚才所谓那个小荣，就是那个丫鬟去做饭，就和王子服聊起来了。
这个老太太就说宁姑在哪，这时候他朝思暮想的婴宁就出现了。王子服就问，说我这个表妹今年多大了？
这个在古代的聊天里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有点像婚俗中间的问字似的，你问人家年纪多大有点提亲的意思。
他这个姨妈就说我这个姑娘平常也不调教，你也看出来了，她都16了，还跟一个小孩一样傻呆呆的。
王子服说表妹正好比我小一岁，17，老太太就说我外甥媳妇聘的哪一家，王子服说我还没有娶亲呢。这时候老太太就说你和婴宁是一对，只可惜你们俩是内亲，是不是有妨碍？
咱们听起来都是很会聊天的人，双方都有意促成这个亲事，否则的话，你会在任何一个环节不接招，或者把这个话题一引，这对王子服来讲是一个特别好的信号。
王子服在和老太太说话的过程间，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婴宁。这时候在场的小丫鬟就接着说，她说，这个小子贼一样的眼神还没改。
然后这个婴宁又哈哈大笑推着姑娘说咱们去看桃花开没开，然后两个人就走了。
王子服既然是这家的亲戚，是外甥，他就被老太太留在家里住下了。婴宁家是一个很别致的小院，说是有半亩大的花园，白石头铺的路，院子里三排草房，长了很多树。
王子服早起就在他们家散步，听见树上有声音，一抬头，只见是婴宁就在树上爬着呢。非常淘气的一个小女孩。
王子服就说你别摔了，把她搀了下来，过程中就偷偷去捏婴宁的手腕。怎么说呢？也是少年情绪的表露，婴宁在过程中也不回避，她也是哈哈大笑的。
王子服就拿那朵干梅花出来了，说这朵花还是去年上元的时候你扔下的。这时候既然桃花杏花开了，应该是3、4月份的时间，王子服说你念我这一片痴心，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婴宁就很坦荡，说没问题，咱们是亲戚还说什么呢？我们家花有的是，你喜欢什么花，你找个老仆人来捧一大捧走就是了。
王子服听婴宁这么说就崩溃了，他说，妹妹你是不是傻啊？原文就是妹子痴也。他说我不是爱花，爱的是拿花的人。
婴宁说我们是亲戚，亲戚当然有亲戚之情了。他 我们不是亲戚之爱，是夫妻之爱。夫妻之爱是要同床共枕的，婴宁低头想了一阵子说我不喜欢和生人一起睡。
这和刚才老太太跟王子服的对话来讲，按东北话就是，婴宁把这个嗑唠稀碎，让王子服完全摸不着头脑。
如果按一般的角度来说，她可能是有意识的挑逗心理，但是婴宁身上就不是这样，因为婴宁是完全不谙世事的赤子，她对男女之事完全没有概念，不知道王子服的意思。
从写法上最意思的一点，蒲松龄是非常有耐心的，你要是熟悉《聊斋》的写法，蒲松龄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他经常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们今天要花好大篇幅来说的意思。而在这里，他不惜笔墨反反复复写对话。
我个人的感受，我认为蒲松龄实际上沉浸其中了，因为这种话里就含有中国顾问的另外一种趣味，类似于《浮生六记》、《红楼梦》等等那种礼法的谈话。
对于我们来说，看到这么一个纯真好笑的对话也是一种享受。
过一会儿王子服和婴宁在老太太那里又见面了，老太太就说你刚才到园子里干吗了？婴宁说我和表哥聊天，老太太说你们说了半天说什么呢？
婴宁就说表哥要和我同床共枕，按照年轻人的话，就是场面一度极其尴尬。好在老太太没有听懂把这个事糊弄过去了，王子服就说这种背人的话你怎么说呢？婴宁说我又不是背我母亲。
在这个期间，王子服是属于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他家里人就找出来了，一直找到山里，因为知道他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来了之后王子服跟老太太请求，说我回家能不能把婴宁带回去。老太太的表现说实话在那个时代不是很正常的，老太太很高兴，就说我早就想让婴宁去见见她大姨了，因为他俩的关系是姨表亲，说你要能带走太好了。然后她就跟婴宁说你去姨家学学好规矩，你要是不大笑你这个人就完美了。
再让你姨给你找个好婆家，实际上这句话就是把婴宁托付给王家了，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到家以后，王子服的母亲当然大吃一惊，儿子太有出息了，空手出去，领回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回来。但是她还是很奇怪，总得问问这姑娘哪来的。
婴宁就以王家外甥女自称，而且婴宁所说的，她的父亲姓秦，她是老太太庶出的一个女儿，按照封建礼法她应该管这个老太太叫妈，因为老太太是主母。
人倒是能对上，实际上王子服的这个姨很多年就去世了。吴秀才说确实有这个事，姓秦的姨夫在姨死后当时娶了狐狸作小妾，还生了一个女孩，结果把这个女孩带走了。
然后这个他就进山去查，按照《聊斋》的写法，他进小村子里久不见了。他的印象里，真的就是这个老太太的坟墓所在地，只不过年久失修找不到了。除了婴宁，这家没有别的后代了。
大家在猜测婴宁身世的阶段里，婴宁在家也是大笑不停，引逗全家的内眷都很开心，老太太说这个孩子美是很美，但是在是太憨了。
婴宁除了爱笑，她在王家的表现是非常好的，蒲松龄说她的针线活非常好，说明她基本生活技能合格，性格还这么可爱，远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非常喜欢她。
这个老太太就观察，一开始怀疑她是鬼，后来发现她在太阳下很正常，就给她和王子服操办了婚礼。
在婚礼过程中，婴宁穿上吉服还是笑得前仰后合，连这个礼都完成不了，这也是让他们觉得可以说是很苦恼的一件事。
婴宁在过门以后，大家都很喜欢她，她是一个挺合格的儿媳，家里头只要老太太不开心，她就能够去逗老太太。仆人要是犯了什么错，也会求少奶奶让老太太消气。
她只有这么一个特点，就像前面我们讲过的，婴宁和这个花总是联系到一起的，她这个人是爱花成癖。她把自己的首饰变卖去买一些好的花本种在自己家里。
过门的时间里，王家可以说花泛滥成灾到处都是。从这一点蒲松龄就是引出一件事来，王家西墙下面种着一个木香，开着小白花的灌木，婴宁还是一种习惯没事往树上爬。爬的过程中，她被西邻家的一个男人看见了，这么绝代的一个佳人在树上这么笑，他也是要崩溃的。
然后他就看上婴宁了，婴宁因为天生爱笑，所以她看这个人也在笑，一边笑一边用手指院子的角落。有点像《红楼梦》凤姐整贾瑞的感觉一样。
实际上这是婴宁使用的法术，当天晚上他被一个灌木当成婴宁，就被毒蝎子蜇死了。好在县令对王子服的声望很看重的，就没有为难王家。
但是老太太不干了，说如果我们遇到一个糊涂官把你弄到堂上抛头露面，我儿子王子服的脸往哪放。
这个问得还是有道理的，然后婴宁从此就不笑了，你去逗她她也不笑了，她不是板着脸，就是改了以前笑的习惯了。
这个事情过去之后，有一天婴宁跟王子服哭诉，说你和婆母对我好，我就跟你说吧，我是人和狐狸生的孩子。但是我生身的母亲把我托付给当时已在地下的姨的鬼魂，所以叫鬼母。
我和她相依为命十几年，我这个鬼母孤身一人住在山里，又不能和父亲合葬，每天孤苦伶仃。因为婴宁属于两界之间的人，她每天可以和鬼母联系。
从王子服的角度来讲，不管是丈母娘还是你的姨，他是有这个义务的，所以他很乐意地把母亲迁葬的事做成了，他还梦见老太太来感谢他。
转过年婴宁给王子服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在襁褓中不怕生人，见人就笑。按照蒲松龄的形容，就说这个儿子很有他母亲婴宁的风范。
这个故事就是这样，您听这个故事就感觉它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故事，它也不像蒲松龄大部分故事那种有一种隐喻性，映射了一种现实。
这个故事有一种好处，它时间性不强，它可以穿越300年的时间能让我们去感受它，是没有区隔的。
表面上说，咱们说这是爱情故事，爱情是人类情感的起点，但是我有一点疑义。这个故事我们去看，在这个故事情节里，其实王子服这个人物很扁平，他就是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出现的。他和婴宁的感情也没有什么曲折，甚至像《牡丹亭》那样，没有那样的曲折，是很顺的。
实际上这个故事真正感染我们的地方是在婴宁这样一个人物身上，所以我下面和您一起分析一遍蒲松龄的写法，和婴宁这个人物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原因。
我和好多人聊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发现不管是我们今天的读者还是历来的《聊斋》的研究者，他们都认为整部《聊斋》故事里婴宁是一个最可爱最纯真的女性形象。
如果说不把《红楼梦》放在对比的序列里，其实我们在整个中国古代文学的维度里，这么说都没有问题的。在中国古代女性文学形象里有几类典型，第一类像杜十娘，《孔雀东南飞》的刘兰芝都是最后自尽的悲剧人物。虽然她们有女性可爱的一面，但是说实话你很难那么去形容她，因为这个故事实在太凄惨了。
另外一类就是前面非常熟悉的大家闺秀，杜丽娘、崔莺莺。实际上她有几种观念，就是人的本性外来礼法各种意识中间的撕扯关系，这个关系会牵扯我们的注意力，你也不能用很单纯的视角欣赏她。
有一类形象是中国文学的一个特例，就是在唐代的小说里，比如说我们最熟的像《风尘三侠》了红拂女和聂隐娘，前面属于奇女子，后面基本上属于剑仙，和我们的生活差距太远了。
婴宁是不能归于这些类里面的，她是一个特例，她是狐狸生鬼母养，但是她是在野外生存下来的，是一个没有进入人类社会，没有人类社会经验的人。在遇到王子服之前，她对于王子服说的那些东西是不懂什么意思的。
这种描写基本上和婴宁的形象是很像的，沈从文说翠翠像小兽物，但是婴宁其实也是这样。最难得的一点，蒲松龄是能够用他作为那个年代一个老秀才的身份，他能够想象出这么一种没有经过世俗社会熏染，甚至可以说是“玷污”的女性形象。把她放到那么一个生存环境里，而且他能够欣赏她，这是一个很难得的事情。
其实人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倾向，他们会想象一个像婴宁生活的幽谷，像翠翠生活的边城那么一个桃园，也会把自己的情感投到这个女孩或者男孩的身上。这就是小儿女的情感代表中国文学符号作用的一个原因。
我刚才跟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特意保留了一些细节，这个细节您可能注意到了，就是花。只要是蒲松龄写到花，他就会一直让鲜花陪伴她。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用枯的梅花代表婴宁，让王子服日思夜想拿着。等到婴宁正式出场了，家里开满了花，走到哪里都是鲜花泛滥。这种写法是一种诗歌的写法，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他把婴宁的影响和花对应起来，有点互文的效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后再看一看蒲松龄具体是怎么塑造婴宁这个人物的。在婴宁这个人物第一次出场的第一句台词，就是“个儿郎目灼灼似贼”。
这句话在那个情境中是不正常的一句话，为什么这么说呢？那个年代的女孩是没有被添加这么一种社会属性来表达你的意见的，你走在大街上被人家看了，你是有责任的，你只能是掩面而逃。
婴宁没有跑，婴宁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在当时来讲，这就是出奇的地方。而且这句话表面上看，好像是婴宁指责王子服非礼勿视。
但实际上等看完了全文，倒回去看就明白了，婴宁就是在客观上描述这件事。她没有礼的概念，她是一个来自于青山绿水之间的小兽物，她就说这个人的眼神很奇怪。
但是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蒲松龄故意用一种朦朦胧胧的写法，我觉得朦朦胧胧是这篇故事的关键词，他没有说清。
后面说王子服到了婴宁家和这个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婴宁没有正式出场，有这么一句话，窗外隐约相偷窥，这家就这三口人，谁在偷看呢？
其实还是婴宁。婴宁为什么看，她看什么？蒲松龄也没有说，而且他甚至没有让她正式出场，这又是一次朦朦胧胧。
到后来甚至于像后面说的，她说我不习惯与生人睡。她知道多少，这也是一个问题，为什么蒲松龄都不回答？这种写法在那个年代是很特殊的，他为什么都不回答？
其实这是一个文学上的直觉，就是婴宁这个状态，她本身就是一个虽然情窦初开，但又不知情为何物的自然的女孩。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她这个行为的意义，所以蒲松龄也故意没有把它写明白，你真是很神奇的老秀才对女孩的描写，甚至选择的叙述角度会这么准确。
可以说这是一种蒲松龄的诗意的描写，而且在小说的写法里，有一个技术上的事情，我稍微跟您说一点。在古典小说里，我们最习惯的四大名著是一种全景式的上帝视角，一切信息是交给你的，你是一个俯视的视角，包括19世纪以前巴尔扎克的小说也是这样的。
但是到了现在，我们的小说方式都发生了改变，我们的作者交给读者那么多的信息，甚至于最流行的一个名词叫罗生门，其实就来自于一个日本小说，三个人还是四个人用不同的视角把一个故事重新讲了一遍，得出了几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这个应该是和现代文化是有关联的一个方式。而蒲松龄这一篇，我们大家也是跟着王子服，他知道多少，我们知道多少。我们现在读这个已经很习惯了，但是在那个年代，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写法。
蒲松龄整个500篇《聊斋》故事里面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写法，这就是来自于他的一种艺术直觉，他认为我要呈现好婴宁这个角色，我就要用这种方式。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写法。
然后我们再看后面写婴宁，他说婴宁除了刚才咱们说爱花的符号，就是特别爱笑，走到哪笑到哪。甚至于好多人认为她是痴傻。
这个习惯尤其在古代，也是一种违反 妇女行为规范的说法。说起相声来，当年郭德纲很早之前说过一篇评书版的《婴宁》，我别的印象不深，我就是不太同意他的一点。他是要模仿婴宁的笑声，您想象一下郭德纲模仿婴宁这个绝世美女的笑，当时我就出戏了。
但是我现在去想，我们怎么想象婴宁的笑声呢？我们也想象不出来，为什么呢？现在的女孩子在内，你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女性的人设，你很少会像婴宁那样开怀大笑，我们都没有机会去领略一个女孩像孩子一样笑。
金庸形容婴宁是叫做娇憨，憨是痴傻的意思，但是我理解是真，就是不以任何修饰直接表现出来的。
我以前看梵高的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后来陈丹青老师有一个局部的视频，他就说梵高这个人是一个憨人，憨人的表达就是不绕来绕去，我怎么感受这个世界的线条和颜色，我就直接捅出去，你喜不喜欢就是你的事了。
其实婴宁的性格表现就是这么一个憨人，她就是这么直着来的。在这个故事反复的几次追问，婴宁的鬼母也好，后来的婆母也好，意思说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多好笑的事情。
想想还是现在的日子好，女孩们想笑了就笑、想闹了就闹，结果个个就变成了孟依依式的精灵。
好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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