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对已经生活了60多年的夫妻,回首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竟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那老酒一般,时间让它变的是那么的醇香。
他们都出生在解放前,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中国还在战乱中挣扎,哪有什么婚姻自由,于是在父母的主张下孝顺的他娶了那个他根本不爱,或者说连喜欢都谈不上的一个大字不识且拥有一双在那个年代看起来并不美观的大脚的她。而她因为跟着一个瞎眼的外婆,没有美丽的“三寸金莲”,却嫁给了优秀的他时,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她决定用自己的生命好好地爱他,因为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她的世界。可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无论贤惠、能干的她如何努力,他的心里始终没有她的位置,更不可能取代他爱的那个她。
他和她在一起时没有笑,也没有欢乐,于是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她曾偷偷流过无数伤心的泪,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该离开了,让他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可她怎么舍得呢?他是那么的优秀。她总是在哭过以后笑着安慰自己:他会接受我的。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重复着,他不爱她,而他却是她的全部。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那个怀里抱着孩子一脸幸福、孩子气的她,他发现她原来竟是那么的美。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不能和他心里的那个她比。后来,她的青春就是围着他和孩子,虽然她很累,可她因为拥有了他们的孩子而很满足。再后来,他们先后添了7个孩子,在大集体的时候,因为人口多,劳力少,他们家经常挨饿,而他一介书生无力挑起这副重担,是她,是她用她的大脚和大手养活了一家人。
一次,无意中他看到她在厨房里用水洗孩子们已经舔的很干净的碗,然后小心地把这些水集中到一个碗中,再和着煮熟的、没有什么油盐且带着苦涩味的他并不认识的树叶艰难地吞咽着,想想自己刚刚吃的可是……他的泪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竟情不自禁地第一次叫了她一声“秀”,也第一次感觉到心痛了。她猛地抬头,看到的是满眼的怜爱,她有点慌乱地掩饰到“孩子们没吃干净,我怕浪费了。”那一刻她知道他已经爱上她了,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换来了她想要的。
他也第一次静下心来回忆了她为他做的一切,他才发现原来她爱他竟是那样的深,他的无情并没有让她停止默默地、执着地爱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冷血,忽略了身边深爱自己的她,他发誓从今天开始要好好爱她。以后他就开始主动地帮她承担这个家了,家也有了它应该有的和谐了。每每回忆到这里,他依然会掉眼泪,她也会跟着掉眼泪,他说:那一刻他明白了爱的含义,明白了她的爱,他决定开始好好爱她了;而她说:那一刻她知道了他已爱上她了,她会永远记住那一刻。然后他们相视一笑,那笑里全是浓浓的爱。
有一年,他得了一种病,这病剧冷剧热,四肢无力,根本干不了活,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孩子们还小,最大的也才14岁,家中的活就得她一个人担着了。她每天就在他与孩子、家里与家外忙活着。他这一病就是三年多,看着她如此辛苦,他的心比身还痛苦,他总认为自己活不了几天了,想一走了之。而她看着被病痛折磨的不像人样的他,她的心就刀割般的痛,她要救他,无论付出多少。虽然四处求医,可仍无好转,而她决不放弃。偶然听人说:这种病只要在三更半夜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去挖出新死的人的骷髅,取其头颅回家,然后绑在患者头上三天,患者就能痊愈。也不知是真是假,她毅然决定试试。
家乡小河东岸有一块宽阔平坦的沙滩,紧连着沙滩的是一块绿的发釉的草坪,人们叫它“东洲”。白天,这里是孩子们的乐园;可到了晚上,村里最胆大的男人也不敢来这里,因为这里的沙滩上埋着许多溺水的,由上游冲刷下来的无名死尸。她白天就偷偷地去东洲上看准了挖死尸的地方,然后就准备好了工具,只等半夜的到来了。
天空中的上弦月发出暗淡的冷光,它俯瞰着深夜里广袤大地上的一切。她按照老人说的把眉毛朝上摸了三下(这样就不怕鬼了),然后乘着淡淡的夜色,来到东洲上。夜色中的东洲没了阳光下的明丽,有的是无限的妩媚,可对于她来说却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夏夜带点暖意的微风拂过她身,她竟觉得是那么的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走几步就停下来摸三下自己的眉毛,她觉得她是走了好长时间才到达她白天看准的地方。
她呼了口长气,然后又连续摸了自己的眉毛,最后还喃喃地向那具埋的并不深的尸体解释了一会,才挖了起来,因为埋的不深,并不难挖,一会还泛着淡淡尸臭的骷髅就露在惨白的沙地上了,月光下的骷髅好象在对着她哭泣,她尖叫一声,丢了锄头,没魂似地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不知被什么畔倒在冰冷而坚硬的沙地上,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她抡着拳头狠狠地捶打着无情的沙滩。风还是那么放肆地戏弄着她,河水还是那么欢快地歌唱着,上弦月依然默默地注视着这片东洲上的一切有生命和没生命的……肆意地哭过后,风让她明白他还在等着她救他。她像第一次那样折回到尸体前,再一次看到那具恐怖的骨架,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那狂跳的心,她突然想吐。几秒钟的犹豫后,她用颤抖的双手干脆地拎下那骷髅头,寂静的夜空中传出一声脆的断裂声……
或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或许是此方有效,他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痊愈后的他第一次当着孩子们的面拉着她的手拥她入怀,用他那拿惯了笔的手为她理两鬓散开的碎发,他是那么的温柔……
后来他们分工,他主外,她主内。他担起了家的重担,她终于可以歇歇了。一次意外炸伤了他的右手,她疼坏了,坚持要再次挑起家庭重担,可他也坚持着他男人的立场。他用他残了的手,在她的支持下经营了一个儿孙满堂的幸福之家。
细雨飘飞的5月的某一个下午,80岁的她意外的左腿骨折了。医院里的她坚持要回家治疗,可儿女都不同意,(老骨在医院当然更有机会痊愈)她却说自己好不好无所谓,就是担心他,因为他极少做家务。儿女们的承诺和劝慰也软化不了她那坚持的心,在固定好伤腿后她回来了。
谁也没想到他拒绝了子女照顾她,他说他能把她照顾的很好。大热的天,每天他得为她洗头、梳头、擦澡,虽然是那么的笨拙,可他却做的很认真;每天他得为她倒便桶,虽然臭气熏天,可他却是做的心甘情愿。他戴着老花镜为她剪指甲和趾甲,是那么的小心,就像在做一项大工程。他每天亲手为她做好吃的,虽然味道并不美,她却吃的很开心,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吃完,他就会开心地笑。
闲时他会拿着蒲扇一边为她驱赶夏日的炎热和讨厌的蚊虫,一边陪着她回忆那些美好。他怕她寂寞,一刻也不曾离开她,就连他自己喜欢的象棋也蒙上了灰尘。他这样一如既往地照顾了她半年多,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能下地了,(永远得借助拐杖了)他怕她闷久了,就安排子女接她去玩,还安慰她说家里有他,让她只管去散散心……从此他照顾她成了一种习惯。
天边的夕阳使出浑身解数,用它那最后的一点光与热尽可能地照耀着广袤的大地,鸟儿们叽叽喳喳地相约归巢,散步后的她正在他的搀扶下一步一拐地迈向他们幸福的家。
爱在夕阳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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