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知
谁说距离不是问题G市才稍微降了点温,凡已经觉得冷得难受了。舍友们都正在午睡,她带着耳机,还是把声音调得低低的。耳边宋冬野易辩的嗓音在呢喃着那首《斑马》。“我要卖掉我的房子,浪迹天涯”。
凡已经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她也是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多想去浪迹天涯啊。可是,现在独身处于G市,她对家的想念却像野草一般疯长。凡单曲循环着,起身开了柜子,又包了一件大衣。回到桌前,抱膝坐着,看着电脑百无聊赖,点开了以前的照片一张一张看下去。
这是凡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几个月前,刚摆脱完高考的凡终于得以喘口气。离开学校那天,她把很多书都送给了低年级的学妹,只带回了几本珍爱的。早从步入高一开始,每年看着那些忙着考试忙着在6月一举成名然后离开的人,凡就多次幻想过当自己要离开时会是何情何景又何感。她想她也许会在校门口走几步就一回头,又或者深情的说再见。而真正到了自己要离开之时,凡发觉自己竟什么感觉都没有。又或者说,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以至于她的脑海里找不到已知的词汇来形容它。但她清楚,这种感觉不是不舍,也不是得以脱离学校的欢腾雀跃。她没有不舍。一点也没有。这样想凡突然有一点点难过。想到在那里度过了3年,度过了她的18岁,18岁,正是吐露芬芳的年纪,是多么美好的年华。然而在那里,她几乎没什么深刻的回忆,甚至于要离开时,连可以惦念不舍的都没有,什么想念也没有。
倒也不是她为人孤僻,没有朋友。事实上,凡和同学们处得都融洽,也偶尔和舍友们抢抢零食耍耍嘴皮子。至少,在别人看来,她是有很多朋友的人。只是,这种表面看起来牢不可破的同学爱,也仅仅只是表面的。还是没有谁,让凡真正觉得,暖心。起初她安慰自己:大家都是这样哒。君子之交淡如水嘛。但多数时候她还是觉得不满足。有时候她会想,也许自己是自私的吧,自己并没有拿真心去交换,又凭什么想要别人像自己想要的那样来对自己呢。曾经也形影不离的甲乙丙丁,现在又在哪里呢。她是真的很爱她们的,只是她不会说,也不会挽留。所以,凡离开学校那一天,是头也不回地走的。
凡是长相平平的姑娘。骨子里总觉得自己是个汉子,但是年龄的增长也让她多了当年的假小子所没有的细腻心思。凡有时甚至会苛责自己过度的小敏感。如她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玩在一起,她想要自己的朋友爱自己比爱其它朋友多一点点。
来到G市已经有段时间了。以前的凡心里总想着何时能尽快远走,离家远点,再远点。就连填志愿的时候都极力想要说服妈妈让她填省外的大学。后来不争气的成绩,让她来到G市,说来G市虽非省外城市6,但离家,也是很远的。
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强烈地想要远离家的念头,她并非不爱家念家之人。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去看更远的景,有更长的路。后来了解到那个写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教师,凡终于不再觉得自己这种打小就想要远走四方的念想是不齿的。但她依旧不敢声张,她怕,怕雷同。就像是她喜欢的一个作家,因为发现自己与她有很多的相似,喜欢一样的东西,有一样的小习惯,甚至追求相近的东西。但是,作家是高高在上有万千人宠爱的那个会发光的人,而自己,只是溪边野草。因而,从不说呀呵我也喜欢啊。要避免雷同。有时候想来,时间真是有魔力,凡因自己有的那些小敏感小想法而错愕。她,是什么时候成长为这个样子?
凡拉了拉紧自己的大衣。“这个时候家那边应该还是一件薄长袖就能过一整天吧。”好想家啊,想念家里的饭菜了,想念妈妈的絮叨了,甚至想念和弟弟们的吵闹斗嘴了。凡翻了翻手机,然后停在和林的聊天界面上。最后两句是“晚安”。隔着冷冷的屏幕,还是可以感受到彼此指尖码出晚安的温度和暖意。
林是凡的男朋友。两人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但整个初中时代,也可以说是毫无交集。如果单方面的关注不算的话。凡很清
楚的记得,对林的第一印象是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羊毛。蓝色,是凡喜爱的颜色,都说蓝色忧郁,但是凡每次抬头看蓝蓝的天空,心情都会莫名地愉快起来。
林并不是长相很出众的男生,那时的少年,还并未长成现在棱角分明的模样。两人也并无多的接触,但是凡就是觉得,自己喜欢上这个男生了,她迫切地想要让他知道。那时候的凡啊,纯粹的透明。她不懂得隐藏,只是想要自己的喜欢为人所知,却并没有想过,说出喜欢,然后呢?所以,当林在方方正正的小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我们还小,不合适”之类的字眼时,凡还是止不住稀里哗啦地哭了一顿。至于为什么哭,她也不明所以。或许只是,某些与她年龄不符的情绪让她提早有了,但少女还未懂得该如何调控,只能借眼泪来发泄自己。就像是未能说话的婴孩,用哭闹来代替话语。此后,凡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日日浇灌。她并没有去打扰林的生活,也没有刻意出现在林的视线范围。她把更多的时间投入了学习,慢慢地收获了成绩所带来的快感。同时,她时时地观察着林,他打篮球,她就守着窗边向篮球场眺望。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他的生活。凡并没有想要更多,只是,因为他,她想变成更好的人。凡觉得,自己变得更美好,才配得上自己想要的美好吧。
时间如飞快的白马,从来不会因青睐谁而慢下步伐。转眼中考就结束。这意味着,凡再也看不到林了,教室最后的那个窗口,再也不会出现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了。凡有点惆怅和不舍,但没有难过。其实,过了3年,凡自己也不懂得,自己的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去了更远更大的地方,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吧,凡想。就像笼中鸟,当飞向高空看到世界,不只眼界变宽,也会更向往远方。
凡再次与林的交集,是在高一的寒假。那晚林通过班群发了一句“你过得好么?”凡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切都好”。如果说世间一切的重逢都是千百次回眸得来的,那么凡该是把自己的脖子都扭断了吧。在那晚之前,凡很少想起他了。像是从未发生似的,那些与他有关的记忆已被时间抹得差不多了。然而,只这一句你还好么,就足以让凡的城池坍塌。那些细细碎碎的画面和记忆一点一点的重新组建起来,尽管多数里面并没有他,但却全部和他相关。
不久之后。凡和林走到一起了。因为林说:“我也喜欢你,做我女生友吧”。凡回应:“好”。对话简单得就像是朋友之间彼此问候是否吃过早餐。
回想起这些。凡总会有莫名的感动。6年过去,当初那个哭泣的女孩,已步入大学。时间一直在走,身边的人一直在换,学校也变了,而不变的是,凡还是喜欢着林;不变的是,他们还在一起。
毕业之后,凡到G市,而林去了F市,学习凡完全不懂的自动化。异地是辛苦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尤其是在孤独无助的时刻,曾经牢不可破的感情也变得异常脆弱。G市距F市180多公里。凡用小直尺在地图上量,频幕上就短短的几毫米的距离,却把对彼此的想念,隔得那么深切。
凡盯着和林的聊天界面。消息停留在几天前。凡倒不是多忙,功课并不紧,倒是林,每日忙得像陀螺。距离和想念让彼此的情绪都慢慢发酵,所以他们也争吵,至于到底为什么而吵,到了最后也不重要了。不过就是“我希望你能多陪我宠着我”,而他觉得“我已努力做到最好,可不论我怎么做你就是不满意”。凡给林发了短信:“我去找你,好不好。”发的时候,凡还并没有真正地想要出发。而当反应过来后,她立刻下了决心,收了两件衣物,查了火车票的时间,打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会是惊喜吧,他会很开心吧。要提前和他说么,?还是直接到了再说?……”凡自言自语。刚刚还觉得冷的身体顿时热了起来。
就在一切都就绪时。凡收到短信。“算了吧”。是林。她愣了愣,急着想要回个电话过去,“为什么!”然而,按了一半的号码还是停了下来,鲠在喉间的为什么也吞了回去。
凡回到桌前。双手抱膝。百无聊赖地浏览着网页。在打开某个空间时,背景音乐突然响起。“算了吧 算了吧 总有天想你时 身侧是另一个 肩膀”。G市是真的冷啊。四肢慢慢地又冰了。凡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
四肢是冰的,心是冰的,泪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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