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的故事
我有一个一起长大的朋友离离,她中学时已经出落的身材窈窕,走路如风摆杨柳,夭夭调调。那是很闭塞的乡村,一个女孩子太过出风头,会被其他孩子嫉妒。
村子里最富裕的那户人家的女儿和我们一个年级,因为家里有钱,穿的十分漂亮,长得也好看,皮肤又白又细。那个富裕人家的女孩子,身边总是围了很多男孩女孩,那时候流行打群架,据说,为了那个女孩,已经发生过好几起群架事件了。
富裕之家的女孩为何会找离离的麻烦,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走路。离离那时已经很高,腰又细又长,典型的水蛇腰,她知道自己的优势,走起路来腰肢扭的十分好看,很吸引路人的目光。
富裕之家的女孩虽然好看,可是个子不高,也没有杨柳小蛮腰,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却没有离离的风情与女人味。
离离在上学的路上被一群人打了。那天我正在家中掰玉米。
离离被打的事很快在伙伴们中间传开。心高气傲的离离对此闭口不谈,伙伴们也不敢问她。
但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件事对离离的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她走路不扭腰肢了。她走的很僵硬,仿佛大病初愈重新学习走路的人。
那学期没到头,离离就退学了。
离离的成绩很好,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年就可以考上县重点中学。可她退学了。
离离的母亲是个良善而没有主见的农村妇女,离离退学她有没有阻止不得而知。我知道离离的性格,和她母亲相反,她一直以来都很有主见,她懂得自己的优势,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离离退学没多久,就随同我邻居家的女孩儿一起去了广东打工。那正是村里第一次打工浪潮兴盛的时候,十三四岁的男孩女孩纷纷辍学外出打工。
离离这一去三年未归。那三年我在一所三流高中忽然开了窍,从一个永远排末尾的差生变成了大家口中的三好学生。
隐约从村人口里听说离离赚了很多钱,每个月都往家里打钱,语气中不乏艳羡。过年时听同样在外打工的桃子说,离离在电子厂升了职,做了小组长。
我心里明白,心高气傲的离离,就是出去打工,也会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蛟龙怎能安于池水。
高三那年春节,离离终于第一次回了家乡,她出落的越发高挑,黑长直的秀发散下来,鹤立鸡群。
她学了一口普通话,无论和谁见面,都说着洋气的普通话,走路依然风摆杨柳。
离离的举动在保守的小山村,不可避免会引人非议。“才出去了几天,就一嘴鸟语,连家里话都忘了!”这是我最常听到的一种。
过年的时候,她像从前一样找我玩,那时我还没有出过省,连县城都少去,是个土得掉渣的山里孩子。她踩着高跟鞋,满面春风。
我们站在一起那么不协调。不知道是哪里变了,可我有种感觉,我们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亲近,无话不谈了。
后来,我顺利考上大学,她也去了十里洋场繁华无限的上海。
她在上海的日子,据说还是每个月给家里寄钱。
我们联系的更少了。
大学四年,每到节日她都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她频繁地换手机号,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新号码,我永远也联系不到她。她在电话里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真真假假,她的话掺了水分,她从小爱编故事,只不过现在越发变本加厉了。可我听得出她的忧伤,有时她的声音里带有哭过的哑音。她是自尊心那么强的姑娘,就算痛彻心扉,她也不会对我这个她心目中的好朋友透露一丝。她在人前永远要保持光鲜亮丽,保持最美的姿态,哪怕她只剩一件华服,她宁可私下受罪也要在人前保持美丽。
大学的某年正月里,大家都还在家中。离离请我和其他几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到镇上的饭店吃饭。席间,她谈笑风生,云淡风轻地说起当年的事,说她下定决心要努力赚钱,要变得漂亮,然后回来找人把那个富裕之家的女孩子揍一顿。可是那个女孩已然结婚,有了一个儿子,没了当年的模样。
我明白,这根刺在离离的心中终于去掉了。
再后来,我远赴西南读研。她在家人逼迫下在家中频繁地相亲,过年那段日子差不多每天都在见面。
她依然美丽,在那个小山村依然耀眼。
她在家人的要求下,离开上海,回到村庄所在的城市打工。她越来越讲究打扮,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她卖衣服跑保险做推销,她把自己包装成清纯少女,说起话来一副无辜的模样。她依旧讲一口带着上海味的普通话,只不过讲话越来越高明,把你绕进去你甚至都不知道。
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甚至过年在家,母亲说,“你去找离离玩吧,反正你也没事。”我总是推脱,很少下决心去找她。
我不愿意的原因,大概是找不回小时候的感觉,找不到熟悉的她。
在外多年,她越来越层层包裹自己,她的话,我已分辨不出真假。也许,她已经习惯无论和谁说话,都带着面具。
我的专业学习让我有点洁癖,我不愿意和虚假的人接触,更不愿做朋友。
离离有错吗?离离没有错。
这么多年一个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一个在学校里不断学习,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交集了。
离离是我童年最好的伙伴,我们终究也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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