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兼修还是文理不可得兼
我国的高等教育虽然一开始就区分了文理专业，但是并不意味着理工科学生不需要学习任何人文科目，包括大学语文、英语和思想政治课程在内的多个人文课程也是理工科学生的必须科目。那么这就在学理上有一个亟待说明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理工科学生一定要学习文史哲科目？另一个姊妹问题就是人文专业的学生为什么不用学习物理、高等数学、计算机等基本的理工科目？需要提前说明的是，确实很多人文类专业是要学习物理、数学等基本理工科目的，至少我当年在读大学时学习了高等数学D和基本的计算机知识，但这些科目难度几乎没有，并没有起到提升专业水平的效果。
我们在各个渠道都能听到取消文理分科的声音，而且国家也确实有实际行动在淡化高中阶段的文理分科教学。例如，高中生可以在语数外之外可以选择其余科目作为自己的高考项目，而更重要的是考生可以灵活选择文理科目，例如选择物理和历史，或生物和地理，这种科目分配方案往往和考生今后的专业报考联系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此类方案虽然淡化了文理界线，但同样过早地根据专业选定高考科目，并没有在根本上取消二者的界线。
然而，最重要的是大学阶段的文理必修课设置，以及理科专业中的文科课程怎么上的问题。假如我考入某所大学的信息工程专业，那么在大学四年期间，我需要修的文科课程包括大学语文、英文、思想政治，其中思想政治又包括马克思主义原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近现代史，形势与政策，一旦我顺利进入研究生，我还得必修的科目是自然辩证法概论。但从这张理工科选修文科科目的单子上我们不难发现，真正意义上的文理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存的，相反理工科学生相比文科学生需要跨专业学习更多的文科知识。如果排除某些需要，那理工科学生是不是一定要修学呢？
在我看来，学还是得学，但学习的内容却要有明显的调整。理工科学生学习文史哲类的课程目的不在于掌握其中某些专业黑话，了解几位文人轶事和他们的观点。向理工科学生所展示的人文类知识应该能够帮助他们打开人类文化和文明的历史视野，以便补充他们的知识深度所带来的不足。最近，在批改理工科公共课卷子时明显感觉到学生思维固化、想象力不足、概念理解混乱、语言表达逻辑不顺畅等问题。这些问题频繁出现在硕士阶段的理工科学生身上说明他们大学本科阶段的文史哲教育是失败的。
例如，曾经有一个题是希望学生谈谈自己所理解的科学研究的目的。近七成的同学从科学研究的功能来回答这个问题，包括科学研究的目的是促进产生力升级、提升人民生活水平、提升国家综合实力。这就反映出学生思维固化和逻辑推理不够清楚等问题。首先，科学研究不仅仅是工科研究，还有很大一部分科学研究，例如基础物理学、古生物学、认知神经科学，并不能直接产生上述作用。其次，但也是最重要的是他们将“目的”和“功能”相混淆。一个行为的目的和功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在某些情况下目的和功能是一致的，如果吃饭的目的和吃饭的功能都是为了提供能量，但只有在纯粹客观的角度是如此，除此之外，目的和功能完全不同。我陪女朋友吃饭的目的是为了建立更亲密的关系，但建立更亲密的关系的方法不止吃饭这一种。提升生产力发展水平作为目的，有多种行动都可以实现这个目的，而不仅仅是科学研究。只是科学研究有这种实现这个目的的能力而已。
学生之所以一上来就将科学研究的目的混同为科学研究的功能，在我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没有宏大的科学发展史观念，狭隘地将现有的科学现状作为科学原有的或应有的状态。而从更为宏大的角度理解这件事，反映的是他们没有费力思考人文知识的习惯。如果科学研究的目的就是发展生产力，那是否意味着无法提升生产力的认知活动都不是科学？目的应该是一个对象或一个行为的内在特征，与它所具有的功能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正如，新教运动的目的是重新建立信徒与上帝之间的联系，摆脱教会的控制，但它具有解决思想的功能，能够促进近代科学发展。但是我们并不能断言新教运动的目的是促进近代科学革命。
虽然这个问题是小，但反映出学生在人文思维能力的不足。因此，在我看来，理工科学生完全不需要学习和文科生一样的文史哲知识，因为这不是他们的专业任务，但需要学会表达能力，尤其是说理能力。只是现阶段大学大班教育在培养学生说理能力方面真是捉襟见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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